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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书进步还算快,陈清毓奖励我休息一天,同我一起去逛庙会。
我左看右看,望见一个说书的,已经搭好台子准备开演了。
我一贯喜欢凑热闹,拉着陈清毓就往前挤。
可说书的内容却险些将我气炸。
“您诸位都知道,这历朝历代,都少不了奸佞小人。”
“我们今天说的,就是被当今圣上打死在殿前的御史陈清毓。”
“话说这陈清毓,平日里藏得极深,端的是一副公正清廉的样子,实际上,背后做的勾当多了去了,您诸位听我一一道来。”
在他的口中,陈清毓成了人面兽心的奸臣,连他的祖辈都被顺带骂了一通。
“好!”说到他被活活打死的场景,周围的人都大声喝彩。
如此颠倒黑白,我的眼眶红得厉害,恨不得冲上台将说书的踹下来。
陈清毓却搂住我的腰,制止了我的动作。
他眉眼极冷,声音却朗润。
“不要冲动,我问心无愧就是了。”
“怎么可以这样,他们这样忒不地道!”我瞪着眼睛,两滴泪直直地落下来。
“你在官场冲锋陷阵是为了谁啊,他们怎么能这么说你呢?”
我越说越激动,快要将他的半个肩膀都哭湿了。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拉我去人少的角落。
我还在抽泣,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你办慈济堂的时候,就没有遇到过不公的事吗?”
我仔细回忆起来,却越想越伤心。
“有一个小姑娘,我从小养大的,当真聪慧极了,教什么都一学就会。”
“我收她做了徒弟,想将毕生画技都教给她。”
“可她长大后,不听我的话,入了勾栏。后来,她给丞相做妾,不过一年便丧了命。”
“她出慈济堂的时候,我骂她自甘堕落,叫她以后不要回来。可是后来,还是我给她收的尸。”
“还有一位妇人,到慈济堂时身上没有一块好肉,青青紫紫,都是被丈夫打的。”
“她哭啊,说实在受不了了,要学一门手艺,再同丈夫和离。”
“可学了没有半个月,她的丈夫来好声好气地劝她,她又走了。”
“临走前还踩了慈济堂一脚,说是我们阻碍了她的家庭和和美美。”
这样的事多了去了,我满腹委屈都被激发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有时候我也想,我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救这些人是为了什么啊?”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陈清毓为我擦干眼泪,手落在我头顶,我觉得他的手仿佛有千钧重。
“所以你也不必为我感到委屈,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觉得值得便去做了,原本就不畏惧人言。”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忽然觉得好像找到了避风的港湾。
他来自将门世家,我却是个升斗小民;他满腹经纶,我大字不识几个。
然而,我们的灵魂仿佛在隐隐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