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导语宫宴上，皇后亲手将掺了堕胎药的梅子汤喂给同胞妹妹。所有人指认她弑杀皇嗣，
她不做辩解。只笑着看了我一眼，转身跃下护城河。而这一切，始于我。一个哑巴，
开始“讲”故事。————————2哑女阿蛮我进宫那年，刚满十五岁。
鬓边还别着江南带来的茉莉干花，香气在深宫的尘埃里，没几日便消散殆尽。
宫人们都唤我“阿蛮”，没有姓氏，没有名字。我是个哑巴。教引嬷嬷是个脸膛黝黑的老妇，
手指粗糙得像老树皮。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我疼得浑身发颤。睁大眼睛看着她，
连一声呜咽都发不出来。她捏着我的下巴，像掂量一件器物：“哑巴好，省心，守得住秘密。
”她没说完的后半句，我后来知道：守不住秘密的会死！守得住秘密的，往往生不如死！
初入宫的那段日子，我被安排在浣衣局打杂，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
在刺骨的冷水里搓洗堆积如山的衣物。宫人们见我不会说话，便常常把最繁重的活计推给我，
稍有不慎，便是一顿呵斥打骂。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位贵人的玉簪，那贵人勃然大怒，
命人将我按在地上，用藤条抽打脊背。我蜷缩在冰冷的金砖上，感受着皮肉撕裂般的疼痛，
眼泪混着汗水滚落。我开始学着观察，学着沉默地生存。我记住了每位主子的喜好，
记住了宫规的条条框框，记住了哪些角落可以藏身，哪些人可以稍稍托付。
我用手势与浣衣局的老宫女交流，她可怜我：“阿蛮，在宫里活着，就像在刀尖上跳舞，
一步都不能错。”我不知道未来等待我的是什么。命运早已为我铺好了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而我的沉默，终将成为最锋利的武器。3留音娘子皇帝萧璟的怪癖，在后宫中无人不知，
却无人敢提及。他性情阴鸷，面色常年青白，被阴寒之气缠身，唯有听着骇人残酷的故事，
才能安然入眠。那些故事越是血腥，他睡得越是沉稳。后宫的侍寝制度，
便成了一场轮流赴死的噩梦。每到傍晚，敬事房的太监便会端着绿头牌，
而被翻到牌子的妃嫔，脸上往往没有丝毫喜悦，只有难以掩饰的恐惧。她们精心打扮，
换上最华美的服饰，却在第二日清晨，被盖着“病逝”白幡的白布抬出寝殿，
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深宫之中。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有擅长舞技的林昭仪，
前一日还在御花园中翩翩起舞，身姿曼妙，第二日便成了冰冷的尸体；有精通诗词的李婕妤，
她的才情曾让先帝赞叹不已，却也没能逃过厄运。她们的结局，像一面面镜子，
映照出后宫女子的悲惨命运。轮到我侍寝的那一夜，月色惨白，透过窗棂洒在冰冷的金砖上。
我被宫人引至皇帝的寝殿，殿内烛火摇曳，映得萧璟的面容愈发阴沉。我跪在地上，
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皇帝斜倚在龙榻上，
眼神冰冷地打量着我：“哑巴能给朕讲什么故事？”我缓缓抬起双手，
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优美而坚定的弧度。故事未“讲”完，我却已停止。龙颜怒目。
我用手语比划道：“陛下，真正的故事，要留到结局才精彩。那些转瞬即逝的血腥，
不过是皮毛罢了，真正能牵动人心的，是等待结局的过程。”萧璟一怔，
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震得殿内的烛火剧烈摇晃。“说得好！说得好！”他猛地坐起身，
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兴奋，“朕准你活到故事结局，赐你‘留音娘子’封号，往后，
你便专门给朕讲这未完的故事。”他粗暴地把我扯上龙床……我侥幸活了下来。但我知道，
这并非恩赐，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我成了皇帝身边一个特殊的存在，
一个用沉默和手势续命的妃嫔。宫人们看我的眼神变得复杂，有嫉妒，有恐惧，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他们不知道，萧璟的母亲，就是那位“产后血崩而亡”的先太后。
他们更不知道，用自己的母乳把萧璟一口一口喂大的奶妈是个哑巴。他们还不知道，
萧璟十岁时，奶妈“失足坠井”身亡。萧璟不吃不喝，哭了七天七夜。他们也想不到，
这个暴虐的天子，每次宠幸完我，总是把嘴伏在我胸口，贪婪无比。
……我每日都要绞尽脑汁，用手语为皇帝“讲述”那些未完的故事，每一个手势都小心翼翼，
生怕触怒龙颜。命运悬在刀尖之上，等到故事结局的那一天，或许命丧黄泉。
4春灯宴我真正的故事，开始于明德元年的春灯宴。那一夜，
皇城被万盏花灯装点得如同白昼，御河之上漂浮着无数盏水灯，烛光倒映在水中，波光粼粼，
美不胜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酒气，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皇后姜姒身着绛红翟衣，
衣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翟鸟纹，裙摆曳地，行走间仿佛有凤凰展翅。她端着一盏冰镇梅子汤，
缓步走到贵妃姜莞面前。姜莞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此时正怀着六个月的身孕，
腹部已然隆起，穿着一身淡粉色宫装，更显娇弱动人。“妹妹，今日上元佳节，天气尚寒，
这冰镇梅子汤酸甜可口，即可解你害喜，又可解腻消食。”皇后声音温和，眼神温柔。
周围的王公大臣和后宫妃嫔们都注视着这一幕，眼中满是艳羡，称赞皇后与贵妃姐妹情深。
姜莞看着姐姐，撒娇含笑，张口饮下了梅子汤。不过三息时间，姜莞突然脸色惨白，
双手捂住腹部，一声痛苦的惊呼脱口而出。紧接着，鲜血染红了她的粉色罗裙，
顺着裙摆滴落，在光洁的金砖上绽开一朵朵刺眼的红梅。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最终瘫倒在地，
痛得滚地哀嚎。现场顿时一片哗然。宫人尖叫着四散奔逃，大臣们也纷纷面露惊色。
御医闻讯赶来，匆匆诊脉后，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贵妃娘娘，胎……胎已坠，皇子无保。
”姜莞躺在地上，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她指着皇后，声嘶力竭地哭喊：“阿姐！
你为何要杀我的孩子？！”皇后站在原地，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皇帝怒不可遏，
当即下令夺了她的皇后宝印，要将她押赴昭台宫囚禁。自始至终，姜姒没有去看痛哭的妹妹，
也没有去看震怒的帝王。她的目光穿越攒动的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她朝我笑了笑，
那笑容凄艳如即将凋零的牡丹，随即毅然转身，一头跳进了护城河。而我，站在灯影最暗处，
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一字不落地用手语“讲”给皇帝看。我的手势精准而流畅，
将皇后的每一个动作，姜莞的每一声哀嚎，都展现得淋漓尽致。萧璟看着我的手势，
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兴奋。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居然溢出一丝血丝。
仍却依旧笑着说：“阿蛮，原来你的故事，是弑君。”我缓缓摇了摇头，指尖再次舞动，
用手语清晰地“说”道：“不，陛下。是弑帝。”5藏“命”姜姒没死，
被从护城河里打捞了上来。但整个后宫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很快立新后，
平衡后宫势力，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新后的旨意却迟迟没有下达。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皇帝下旨升我为“听雪夫人”，赐居望北台。这道圣旨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在宫中掀起了轩然**。望北台是一座建在冷宫废墟之上的孤楼，地势高耸，
终年被积雪覆盖。这里是宫中最接近天空的地方，站在台上，
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云端的白雪；却也是最远离人烟的地方，除了每日送膳的宫人，
几乎见不到其他身影。我搬入望北台的那一天，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
宫人们抬着我的衣物用品，脚步匆匆，脸上带着敬畏又疏离的神情。沿途遇到的宫人，
都纷纷低下头，不敢与我对视，私下里却议论纷纷。“你说这留音娘子，不过是个哑巴，
怎么就得了陛下的这般恩宠？”“谁知道呢，听说她会妖法，能蛊惑圣心，
不然怎么陛下废了皇后，却封她做了夫人？”“嘘，小声点，要是被她听见了，小命就没了！
”流言蜚语像针一样，想密密麻麻戳进我心里。可我根本不在乎。望北台的日子清静而孤寂。
每日清晨，我会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皑皑的白雪，享受着刺骨的寒风。
我常常独自一人站在雪地里，用树枝在雪地上写字。有时写自己的名字，
有时写那些逝去的妃嫔的名字，而更多的时候，我会写一个“命”字。刚写完，
凛冽的北风便呼啸而至，将那字瞬间吹散，不留一丝痕迹。“命”字随时可能被狂风吞噬。
可我的命运不能掌握在别人手里。我在望北台的日子里，依旧每日为皇帝“讲述”故事。
我的手势越来越熟练，故事也越来越曲折，皇帝对我的兴趣也越来越浓厚。
皇帝每次听完没有结尾的故事，仍旧很卖力地宠幸我。只有我知道，
这份兴趣就像水中的月亮，看似美好，就要落下。6萧凛一场罕见的暴风雪席卷了皇城。
漫天的雪花如同鹅毛般飘落，将整个望北台裹成了一片白色，寒风呼啸着拍打窗户，
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鬼哭狼嚎。深夜子时，我躺在床上，浑身酸痛，辗转难眠。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那声音很轻，却在这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雪光，一个身着玄狐大氅的人影站在我的榻前。那人背对着我，身形挺拔，
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龙涎香，与皇帝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昏黄的烛光下，
那张脸与皇帝萧璟一致无二。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脸色比皇帝更加苍白，
眼神也更加深邃。我愣神之际，那人正好抬起了右手。皇帝有一个双生兄长，名叫萧凛，
五岁那年因病“夭折”，被先皇追封为先太子。而皇帝的右手小指，在三年前的祭天大典上，
为祈福国泰民安，亲手削去了半截。眼前之人，小指完好无损。“阿蛮。”那人缓缓俯身，
嘴唇微动，用唇语对我说道，“故事该翻页了。”这无比熟悉的唇语。我定了定神，
小心翼翼地摸向他的喉结。那里平滑无痕，没有任何疤痕。皇帝的喉结处，
有一道齿痕的伤疤。那是一次侍寝，他**之中掐住我的脖颈，我情急之下咬破的。
萧凛看着我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如今，时机终于到了。”雪夜的望北台，
依旧寒冷刺骨。这场权力的游戏，终于要迎来结局。我在这场风暴中，身心俱疲。
7条件萧凛坐在望北台的暖阁中，我坐在他怀里。炭火燃烧得正旺，
映得他的面容愈发清晰。他看着我：“真正的皇帝，三日前，已被你用‘故事’杀死。
”我每日为萧璟“讲”故事，萧凛早已暗中布局。我抬起双手，
用手语对他说道：“陛下以为哑巴不会写字？我只是把字写进了药里。”每日为皇帝讲故事，
我是皇帝的“安神药”。他每日闻的，是我身上无色无味的药气。日积月累，能心脉骤停，
且不留任何痕迹。我继续“说”着：“太医们数次诊治，都查不出症因，
只能归咎于皇帝体弱，旧疾复发。”萧凛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做得很好。
我如今已能完全取代他。我以萧璟的身份处理朝政，朝中大臣无一人察觉异样。
”“你毒死了朕的弟弟，却助了朕。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可以满足你。”我拉过他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