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醒了。
得知消息时,我还在养伤。
顾不得伤口开裂,我匆匆更衣便前往东宫。
平日里最熟悉的侍卫却突然把我拦在门外,嗓音遮掩,支支吾吾。
「江小姐,主子刚醒,怕是没有精力招待。」
「不必,哪有让病人招待的道理。」
我嗓音清冷,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风范,摆明了要进去。
侍卫见我态度坚决,也不好再拦,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我面上稳重,心中却忐忑不安。
推门进去,就见太子正盯着我,漆黑的眸里满是戒备与怀疑。
「何人竟敢擅闯东宫?」
声音不大,却极为威严。
他这副模样极为陌生,像是……九层地狱下爬出的阎王罗刹。
与往日温和知理,翩翩公子的形象截然不同。
饶是与他朝夕相处的我也不由自主地愣在原地,微微怔神。
缓过神来,我试探地唤了一声。
「淮安哥哥?」
若是放在往日,顾淮安必将耳尖通红,眼神躲闪。
末了还得再加上一句「不要乱喊」。
只是现在,榻上的人神色晦暗不明,古井无波。
「不要乱喊。」
话还是那句话,语气却变了。
从万千宠溺变得冷漠至极。
我不由得有些心慌,努力稳住身形,挤出一个温婉的笑。
「太子殿下,臣女是您的未婚妻,江卿辞。」
顾淮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孤醒来后便失了记忆,与你的婚约也是方才知晓的。过往种种,皆烟消云散,不如这婚约也一并作废了吧。」
失忆了?
脑海又浮现出顾淮安当初遇刺的场景。
奄奄一息的少年倒在我的身上,像断了翅的蝴蝶,轻飘飘的,一触即散。
「顾淮安,你不是不爱我吗……」
「我错了,卿卿原谅我好不好?」
臂弯里的人是笑着的,却比哭还难看。
回过神来,我脸色苍白,嘴唇有些抖。
「殿下当真?」
顾淮安没有犹豫,答得干脆。
「当真。」
「孤还不曾说过爱你吧。」
我搜遍回忆,企图找出能反驳他的证据。
可惜,顾淮安的确从未亲口说过爱我。
顾淮安就站在眼前,我却觉得他愈发陌生了。
太医说了,即使再怎么失忆,潜意识也是不会骗人的。
可刚刚他看我的眼神,明明不带一丝感情。
前几日刚求来的平安锁此刻仿佛有千金重,压得人无法动弹。
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
想必是刚刚走得太急,伤口又开裂了。
「臣女告退。」
我艰难地欠了欠身,抬脚欲走。
身体却无法控制地跌坐在地上。
鲜红的血迹刺眼,顺着布料蜿蜒而下,浸透了脚下的地毯。
「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我有些哽咽,嗓音里带着哑意,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名门望族的长女,无论如何也不能失了仪态。
眼下已经足够难堪了。
太子脸上无情的假面有一瞬的崩裂。
「你怎么了?」
张了张口,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闷得人心慌。
那枚沾着血迹的平安锁被顾淮安弯腰持起。
最终,我还是不受控制地昏了过去。
顾淮安,你这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