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傅江野没听到,他推着身旁的人还有些不耐烦:“你别装了,你的癌症不是和我一样是假的吗?柳柳都告诉我了,我的腿也是考验你的一部分,以后你可以享受所有的钱了,别和我闹脾气,赶紧叫那两个白眼狼一起。”
察觉到自己语气太差,他和缓下气息哄我:“老婆,咱们有钱了,你不是想要钻戒和粉婚纱吗?我都给你买,咱们重新办婚礼,这次一定让你万众瞩目。”
见我还不动,他使劲推着我,却只觉得身边的人渐渐凉了。
白柳柳的声音透过石板传来:“快走吧,干爸干妈等不了!”
傅江野犹豫了一瞬,看着上方伸出的细长手掌,一把拉住:“你不出来就呆着吧,我可走了!”
傅江野有些赌气,我带着孩子们站在一旁看着,神情冷漠。
他还想叫我,白柳柳却一把拉住他:“我也怀孕了,咱们去吧,又不是只有她能生,再说了,那两个白眼狼现在都没露面,没通过你的考验,你又何必让他们过的舒服。”
傅江野的神情渐渐变的冷漠起来:“你说的对。”
他对着墓,像是专门对着我说似的:“又不是只有她能生孩子,就算她通过考验也不能这么拿捏我,咱们走!”
傅江野带着白柳柳赶回老宅,一辈子严厉的父亲即便快死了,也没有对他流露出一点柔情。
而他五岁目睹窒息而亡的母亲躺在一旁,地上散着药片,明显是打算随着去。
傅江野跪在地上,只觉得无措。
傅父喘着粗气四下打量着:“你的孩子们呢?不是有两个?”
白柳柳连忙上前:“伯父,我怀孕了,还没生,您放心吧。”
傅父有些失望,他看着傅江野骂道:“蠢货,你养在外头的孩子不是十八岁了吗?说是要保送?你在做什么!拿胚胎糊弄老子?”
“你没通过考验,你这个废物。”
周围全是叔伯,而父亲的其余女人们都带着自己的孩子站在一旁哭泣。
傅江野不是最独特的,他通过考验也不是,更何况他没通过,他被抛弃了。
他有些崩溃的跪在地上,看着父亲对着弟弟温柔道:“好孩子,爸的公司就交给你了。”
傅江野只得到了一件商铺,傅父给他的遗言是一句冷漠的指责:“
识人不清,蠢货,你不配继承我的基业。”
从始至终,他没看白柳柳一眼。
傅江野浑浑噩噩的在葬礼上跪了七天,我看着他给我的手机打了无数电话,发了无数短信。
从咒骂到哀求。
“李繁星,你闹够了没有,就因为你,我被我爸骂了,他死了,他就想看一眼孙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就算我有些不对,你也不应该在这会和我闹。”
“阿星,都是我不好,现在我需要你,求你了带着孩子来一趟吧。”
我冷漠的看着,只觉得晦气极了。
他终于崩溃晕倒,傅家父母在监控里看着点点头:“他倒是有孝心,只给了一间商铺都没不孝顺。”
6
我在一旁笑了,这一家子都恶心至极。
傅江野如果知道现在也是试炼,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很快我便看到了,傅江野昏迷时忽然睁开了眼,他目光清明拉住了来看他的,父亲的手:“爸,我通过考验了吗?通过了你会给我多少钱?”
“为什么弟弟不用这些考验?我活的如此艰难,为什么他不用?”
傅江野看着全程在父亲身边陪伴的弟弟,终于明白,不被偏爱的孩子,即便通过考验也得不到认可。
傅父愣了一下暴怒:“你怎么能和你弟弟比!他家庭和睦人也聪明,最主要的是对我至纯至孝。”
施舍般的扔来两套房产证,却依旧比不过什么都不用做的弟弟。
傅江野失魂落魄的回到家,白柳柳看着这一切,转身便走了,傅江野拦她,却被她推开:“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这个正牌老婆生的儿子还是得不到你爸的认可,我不想回你的出租屋,我先走了。”
“七天之内你得不到钱,我就去打胎。”
白柳柳袅袅婷婷地走了,傅江野忽然好想我。
他跌跌撞撞的回到家,却找不到我,不到五十平的房子,平时那么拥挤的房子,现在只觉得空空荡荡。
他看着我所有的东西都没带走,松了口气便开始疯狂的打电话留言:“老婆你怎么还没回家,孩子们也不在,别在和我开玩笑了,我需要你们。”
“我爸是首富,首富知道吗,咱们要发财了,狗尾巴草当初我就和你说了,能换大钻戒,快回来吧我再也不考验你们了。”
他说着便去找,可那被我珍藏的狗尾巴戒指,早就被白柳柳碾碎了。
看着地上的渣,傅江野有些慌,他不顾夜色和大雨倾盆,跑去墓地。
看着水淹下墓地,他发疯般跳了下去:“老婆,你还在吗?”
他隐约看到人影,以为我还在和他赌气,他坐在我身边松了口气,将怀里的伞打开遮住我:“老婆怎么还在这闹,是不是怪我了?这次是我不对。”
傅江野忽然嗅嗅:“什么味道,老婆你一天没洗澡了吧,我带你回去洗澡,这雨下这么大太冷了,你就这么躺着会呛水,快起来。”
傅江野含笑说着,却始终不见我动,而他伸手去拉,只摸到满手的冷。
寒意深入骨髓,他忽然不笑了,面色惨白:“老婆,你不会那么傻的对不对,咱们说好一起死,但彼此都知道这只是个玩笑,你都没病,你死什么,你怎么可能舍得咱们的孩子。”
“你别和我闹了,快起来,咱们儿子女儿这么久都没联系我,你就不担心吗?”
傅江野手忙脚乱的给儿子打电话,打不通。
女儿的手机也同样,而他给我打,墓碑里传来阵阵音乐声。
手机照亮了一小块,傅江野看到了刺眼的红和空荡的药瓶。
他猛地挂了电话,一时之间只剩雨打在伞上沉闷的声响。
傅江野小声的笑了一下:“老婆,你是不是知道了,故意气我,在恶作剧。”
“你能不能别学我爸妈,这辈子我受到的欺骗够多了。”
没有人回应,傅江野再也听不到清脆的爸,和我永远带着爱意的一声老公。
他奢望着我起来笑颜如花,却不敢在叫我一声。
惊雷落下,照亮的瞬间让他清楚的看到满眼的红。
我的血书写的歪歪扭扭,布满了整个小四方的空间。
“傅江野,你的考验结束了,咱们的孩子也死了,我也死了,以后你带着钱一个人过吧,我不奉陪了,对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
7
傅江野躺在我身边,抬头看着这第一条。
他忽然想起那天自己说了些什么,他得意的说着自己的计划,而孩子们是怎么惊慌失措的,他说到兴头甚至大笑起来。
原来那是,我一言不发就是在写这个。
我喝下足够量的药,在他志得意满时,死在了他身边。
而他的一百个考验,对应着一百件小事,我便送了他一百条遗言。
血书写了一部分,更多的在视屏里。
傅江野似乎也想到了,他打开手机看到我给他发的视频,有些高兴,抖着嗓子强笑:“你果然是在恶作剧,和我妈那年一样,骗我呢,等我哭完了你们就跑出来了,但是说好了,别骂我不是男人就知道哭,我不爱听。”
视频有些抖,我平静的眉眼出现,他和白柳柳靠在一起说笑话笑的前仰后合,我死水般的语调流出视频:“傅江野,第一个考验在十五年前,你打赌说我会在一个月内爱上你,你做到了,十五年后你奖励我和你捏陶瓷娃娃。”
镜头里白柳柳暧昧地几乎贴上傅江野,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背景里傅江野爽朗的夸白柳柳比我好,当年应该选白柳柳的。
我眼珠子轻微动了一下,像个死人:“傅江野,我不该爱上你,我的真心,你不配。”
“第九十九个考验,你说儿子病了,化疗五年,看我会不会不离不弃,看孩子们会不会哭着感谢你,看大家在面对贫穷和生病时是否团结一心。”
我扯起嘴角:“他们都死了,骨灰都被你糟蹋了。”
“第一百个考验,你说自己得了绝症,考验我是否会殉情,考验我会不会不厌其烦地照顾你,考验我地真心在经过这么多年有没有变化。”
说到这我笑了笑:“我死了,也不爱你了。”
“你亲手砸死自己的女儿,害死自己的儿子,你不配和我合葬,下地狱也找不到我和孩子们,我们誓死都不会原谅你,孩子们的骨灰,被你亲手砸了,他们被你挫骨扬灰,你不配得到幸福。”
傅江野不可置信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嚎啕大哭起来。
他躺在里面发疯般的摸着墙上的血字,像是想留住什么,却又留不住,雨水渐渐蔓延,冲淡了我留下的痕迹。
女儿蹲在我身边有些疑惑:“妈,我生物学父亲在干嘛?我们怎么还不能走?”
儿子站在那冷漠极了:“姐,离他远点,脏。”
8
我蹲在傅江野旁边,看着他睚眦欲裂,几乎疯狂,我淡淡的笑道:“他在演给自己看呢,感动的自己都哭了。”
夜色下我们三神色如出一辙,带着嫌恶和冷漠。
傅江野偏头呕出一口血,血水漾着,他忽然坐起身搂我:“老婆别闹了,咱们先出去,我不能让你泡在这里,你最怕冷,最讨厌打雷,我记着呢。”
他的语气堪称轻柔,捂住我的耳朵,像呓语般哄着我。
可带下来的只有我的假发,我光秃秃的头让傅江野僵住,他保持着抱着我耳朵的姿势,发出一声尖锐的啼叫。
“阿星,怎么会这样,你的头发怎么了!”
傅江野眼眶通红,他不敢在看,匆匆忙忙带着我的尸体便逃回了家。
我的绝症诊断书被傅江野看了一遍又一遍,而他不断回看着视频,终于看出了我被病痛折磨的变化。
“你怎么真的病了呢。”
傅江野翻看着我的遗物,看着日记里我每天背着他兼职,做些旁人不做的事情,我总是咳嗽,喘不上气,大把大把的喝止痛片。
我的日记满是绝望,可面对他时,我总是笑着说一切都会过去。
傅江野呆坐在地上,看着白柳柳面对我时跋扈的样子,慢慢的把我的衣服抱在怀里,蜷缩起来。
浑浑噩噩一周过去,他躲在房间里对着我说话,白柳柳进屋时傅江野胡子拉碴,嘴唇龟裂,双目无神的守着我的身体,白柳柳尖叫一声:“臭死了,这人都死多久了你看不见吗?你是不是疯了!”
白柳柳捂着鼻子不敢进来,满脸嫌恶,她打电话找了丧葬一条龙,傅江野却状若封魔,拿着菜刀不让任何人靠近我。
在差点被砍伤后,白柳柳的眉眼带上戾气:“别装了,你有这么喜欢吗?她就一骗子,死就死了,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家产不要了还是弟弟不斗了,你打算以后守着这些破烂活吗?”
“我都和你说过了,这女人不是好东西,上学的时候咱们都在一个学校,她就嫉妒我勾引你,现在死了一了百了。”
“要不是我爸让我嫁给能当我爷的老壁灯,我以为我愿意管你?!这女人有什么好,我们门当户对是最般配的,你给我起来!”
白柳柳和从前一样大肆说着我的坏话,傅江野却抬起鱼目般的眼珠子瞪着她。
他死水一般的眼神里终于有了神,可惜是仇恨,白柳柳被扇倒在地踩断手时,才真正反应回来。
白柳柳惨叫着在地上翻滚,一向哄着她的傅江野却毫无波动,像看一个死人般:“是你,是你害的我家破人亡,要不是你,繁星不会出事,我的孩子也健康的长大了,我也继承了老头的钱,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白柳柳艰难捞起一旁的东西便砸向傅江野,终于把傅江野打的踉跄着跌倒在地。
白柳柳满脸煞气的看着傅江野:“是我又怎么样,你真是个废物,早知道你是个软蛋,我不如去找你弟,亏我下了那么多套弄死李繁星。”
9
她转头对着身后鹌鹑一般的工作人员骂道:“快带走啊,你们是死人吗!”
傅江野爬着便要去保护我的尸体,被白柳柳踹翻,他躺在地上却站不起来,只能伸出手颤抖着指着她:“你这个贱人--”
白柳柳捂着脸啧了一声打断他的咒骂,越发烦躁:“你自己蠢怨谁?少在这什么都怨我。”
“我告诉你,你自己随手扔的瓦片砸死自己女儿,你儿子化疗我没打麻醉,他躺在那三小时动不了,他什么都知道,你就算死在这也没用,装什么。”
“你不知道吗?你两孩子都死了,而且李繁星抱着的盒子就是骨灰,你先是当了烟灰缸,后来又种出了花,你午夜梦回的时候没做梦吗?你儿子惨叫着说好痛,你女儿说爸爸你种的植物触须长到我胸腔里了,救命。”
白柳柳怪声怪气的模仿着,看着傅江野脸都憋紫了无情的一脚踢过去:“真能装,我那一百个测试方案,可都是你改良过的,现在你装上深情了,好像一切都是我干的似的,瞪什么?”
白柳柳的高跟鞋毫不犹豫地踩上傅江野的蛋,傅江野扭曲的不似人声的嘶吼声过后,便在无生息。
白柳柳翻了个白眼将人送到了医院,她转头便对着赶来的傅家父母泪眼婆娑:“干爸干妈,傅哥撞到了下面,我肚子里的或许是最后一个孩子了。”
傅父从鼻腔传来一声哼:“我儿子一大堆,哪个都能生。”
可傅母却不这么想,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好孩子,柳柳,妈安排你们结婚,绝不会亏待你。”
这时医生走来一声叹息:“傅江野的家属?他得了骨癌,活不过一个月了。”
傅父也惊了,他和傅母对视一眼,将目光投向白柳柳的肚子。
那赤裸的眼神让白柳柳后退一步,笑的有些勉强。
傅江野醒来时听到自己得了骨癌,恍惚了瞬间后他猛地坐起身:“繁星呢?”
白柳柳抽着烟很不耐烦:“烧成灰了,和你那短命的孩子一起扬了。”
傅江野呆愣的看着她,听着父母安排他和白柳柳结婚,看着众人不耐的眉眼,他没发脾气,应下了。
傅江野忍着痛亲自操办的婚礼,他已经灯尽油枯,走一步喘几下,而白柳柳的肚子刚刚隆起。
白柳柳穿着我喜欢的粉色婚纱,带着硕大的钻戒,站在台上。
傅江野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去。
见众人都看着他,他露出笑容:“柳柳,来我身边。”
白柳柳不情不愿的走过来,扶着他准备进去,抱怨道:“你快不行了还弄什么婚礼,我怀孕辛苦的很,真烦人。”
傅江野没看她,只是拉住她的胳臂不让她走,对着里面轻声道:“今天大家便和我一起走吧,为我家人陪葬。”
他看着白柳柳,却像是看着另一个人:“老婆,我答应你的钻戒婚纱,都兑现了,一会就烧给你,别急。”
在白柳柳惊恐的视线里,婚礼现场爆炸了。
爆炸前傅家父母还在抱怨,冷着脸让傅江野快些,本就是没命的人,别耽误了下一代。
傅江野看着一张张喋喋不休的嘴,喃昵道:“繁星,你带着咱们的孩子一定很辛苦吧,这些人都不配活着,他们都欺负过咱们,我给你们报仇。”
看着黑色的蘑菇云升腾,上一代的罪恶渐渐消散,傅江野满脸坦然:“爸妈,我应该通过考验了吧,毕竟我成了你们想要的样子。”
他莫名笑了下,看着面如土色的白柳柳笑的更欢快了:“至于你,这么死太便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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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柳柳被拴在我墓前,跪在那里念着往生咒,一次又一次。
晕倒便被泼醒,一连三日水米未进,白柳柳再也没有了力气,栽倒在地,不管傅江野怎么打,都直挺挺的躺着。
白柳柳穿着背心短裤跪的血肉模糊,浑身脏污不堪,她终于在折磨中落了胎。
眼看着鲜血横流,傅江野有些慌了。
他站起身时白柳柳眼里闪过希望:“救我,江野,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话音未落,傅江野抱起不染尘埃的婚纱跑到一旁,嘴里念念叨叨:“老婆的裙子不能脏,要不然该不理我了。”
白柳柳血流如注,傅江野一脸嫌恶的躲开,看着白柳柳的血流干,死不瞑目。
傅江野把人拖着扔到火炉,眼见烧完了,骨灰埋在树下:“他们受的苦,你也感受一下吧。”
处理完一切,傅江野气喘吁吁回到墓前,躺进冰冷的棺材里,吞了一把药片。
房本和车钥匙在婚纱上面,最上面的是一颗硕大的钻。。
傅江野掉光的头发,感受着体内的剧痛反而舒心了一些:“繁星,你是不是就是这么痛,真对不起。”
雨散云开,星星亮起,傅江野看着星星眼都不眨:“繁星,咱们初见时就是这样的天气,漫天的星星都没你的眼睛亮。”
他说着点燃怀里的婚纱,火光升起,他就在火光里闭上眼。
儿子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妈,他不会和我们见面吧,我真是不想看见他。”
女儿在一边点点头:“太恶心了,被迫看表演秀,咱们能走了吧。”
傅江野的灵魂倒是没出现,我尝试拉着孩子离开,果然能走了。
身后传来哭喊声:“繁星!等等我!”
傅江野的声音遥远极了,很快就被惊雷劈散。
我没回头,拉住女儿儿子的手加快了脚步,这时一道陌生的电子音响起:“宿主您好,我是3377系统,诚邀您参加富婆投胎计划,这次你们一定会有一个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