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老公,我下周要去采风,你一起去散散心吗?」
方怡确实很久没有出去了,但我的工作实在走不开,「可以不去吗?」
「这次的内容灵感是敦煌壁画,我感觉现场的体验感会更棒。」
方怡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我知道那些伤痕不可能痊愈,但既然连她都选择忘记,我没有理由一再提起。
「注意安全。」我所有的担心最后变成了无力的四个字。
深夜,我独自小酌。
本以为说出事实我会好受一点,但法庭上陈青青老公看向我时那种猥琐的笑容总会出现在梦里,谈不上恐惧,只是膈应。
我偷偷找过心理医生,没有缓解,也可能是我羞于和盘托出的原因。
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小陶。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小陶,怎么了?」
「好疼,救救我。」电话对面声音微弱,下一秒直接没了回音。
我抓起外套来到小陶家里,她整个人晕倒在沙发上,面色惨白,嘴唇乌青。
「你作为老公怎么照顾的啊,她本来就贫血,小产以后更得注意。」大夫对着我就是一顿教育,但我的注意力全在“小产”两个字上。
小陶怀孕了?
前几天还情真意切和我表白的女人原来一直都有男人,我不禁哑然失笑,亏我还一直过意不去,原来自己只是人家登高的跳板。
「周部长,麻烦你了。」小陶逐渐清醒,我扶她坐了起来。
「你男朋友呢?」我玩味的看着她。
她瞪大了眼睛,一脸惊疑。
「大夫说你前段时间小产。」
小陶低下了头,良久,缓慢又沉闷的说,「那是你的孩子。」
我脑中一声惊雷,脏话差点脱口而出,为什么我生活里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算计我?
但残存的理智在那一瞬间拽住了我。
她似乎没有理由骗我。
之前方怡怀孕时,我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好了,但她反常的举动和后续也证实了那并不是我的孩子。
难道,出现了奇迹?
我知道自己逃走的行为很不男人,但马上,我就证明了自己还是个男人。
同时,我还发现,也许那个有病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这两份结果有些矛盾。」我把当年的检测报告拿给医生,他表示前妻给我的那份可能有问题。
9
两年前。
「离婚吧,别耽误我了。」这是前妻和我的最后一条信息。
我灰溜溜的离开她家,狼狈不堪。
自从她的家人知道我没有生育能力之后,几乎完全不避讳这个话题,我也只能忍气吞声。
「没孩子就没孩子,我认准他了。」一开始,前妻表现出的爱意让我羞愧难当。
我提议让她去精子库,她不肯,说就算生下来也不是我们的孩子。
但就是这样一个好女人,离婚后的第二个月就再婚了。
那段时间我彻夜买醉,虽然心里堵,但谁让我没那个能力呢。
而且自从我们离婚,我就完全脱离了她家庭带来的助力,两年多了,在部长的位置上停滞不前,甚至被明升暗降,束手束脚。
「喂,有件事想问你。」我拨通前妻的电话。
一阵沉默之后,「你都知道了。」
还没等我问,她就给了我答案。
「周策,我骗了你,但完全是因为当时我太爱你了,我怕你知道我不能怀孕会丢下我。」
真是讽刺,这些话我几个月前刚对方怡说过。
「那离婚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了还能好聚好散吗?你那些穷亲戚来吃吃喝喝,还砸了我的古董,我稍微说几句你就打我,我要是告诉你这事,你不得拿把刀杀了我啊!」
我自小是孤儿,是舅舅把我抚养大的,可谁承想,我还没挣钱,他就被地震砸死了。
后来村里拐着好几道弯的亲戚知道我出息了,不知怎的找上门来投奔。
张口闭口提到我舅舅,我是个好面子的人,即使那几个人我从未见过,该尽的礼数还是不敢少。
前妻自小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架势,本来说要出去躲几天,但我怕那样会让亲戚难堪,好说歹说才留下。
一天两天还好,日子久了房子再大也难免有摩擦。
其实那件事是我激动了,事后也是下跪道歉写保证书,哄了好久才原谅我。
「周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和我结婚,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前妻在电话里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哽咽。
离婚的时候,我们为了双方的面子,并没有细谈。
的确,我看上的并不是她,是她的父亲,她的家庭和她因为爱我而被我拿捏的短处。
否则仅凭她臃肿的身材和平淡的五官,我可能连性能力都快没有了。
「后来我看透了,也就不爱了,骗你是给你的惩罚,凤凰男。」在前妻的嘲讽中,电话挂掉了。
我最讨厌那三个字。
表面上看,我一路晋升,平步青云,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其中的艰辛,我是个孤儿,没有背景,每天如履薄冰、胆战心惊,生怕做错事被老丈人看不起。
我受了这么多委屈,在她家人眼里却还是那个心机深、重利益的男人,活该被抛弃被欺骗。
10
出于愧疚,我最近常去照顾小陶。
「你的手怎么了?」晚上给小陶送饭时,她一下子就注意到我受伤的右手。
「没事,磕到了。」
她没有多问,但任谁都看得出那是一拳打到墙上的痕迹。
小陶租住的地方很小,我们挤在同一个榻榻米沙发上,再加上天气有些凉,她不自觉的向我靠了靠。
我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几个月的忍耐一下子救控制不住了。
没有酒精,没有黑夜,小陶美得不可方物。
奇怪的是,方怡也很小鸟依人,但在她面前,我并没有什么成就感。
只有在小陶面前,我才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周策,我爱你。」
小陶说完就捂住我的嘴,示意我没必要回应。
半个月很快过去,明天方怡就回来了。
我开始清醒,暗处生长的毒蘑菇终究是不能见光,我告诉小陶自己可能不会再来找她。
依旧是不哭不闹,微笑着送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