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中一片死寂，只有几声乌鸦凄厉地掠过，声音冰冷而尖锐，像是在警告擅闯之人。
崎岖的小道蜿蜒在崇山峻岭之间，陡峭难行，两旁枯枝如鬼爪般从黑暗中伸出，似乎随时准备攥住路人的脚踝，将其拖入无底深渊。婉妗举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幽幽火光在狂风中剧烈晃动，随时可能熄灭。她面色苍白，但眼中却透着一种坚定的冷意，一步一步向前探路，鞋底与碎石相触，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咔」声。
跟在身后的婉如，此时却神情紧绷，不停地环顾四周，时而转头回望，眼神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慌乱。她拢了拢湿透的衣领，低声问道：「姐姐，我们进这山已经半宿了，可那些道观、隐士，连个影子都没瞧见。该不会走错了吧？」
婉妗脚步不停，只是冷淡道：「不会错。族里秘卷记载，入山寻道，必在月黑风高之夜，方能觅得仙缘。时辰未到，自然难寻踪迹。」
婉如似乎并不安心，犹豫片刻，又道：「但这里看着古怪得很。刚刚进山时还听见虫鸣，现在怎么连个活物都没有了？」
婉妗微微蹙眉，虽然她嘴上硬气，但心底也早已泛起了寒意。这座荒山，确实诡异得过分了。她们自幼生于名门，但家族倾覆得离奇惨烈，族人皆亡，只余下她与妹妹二人。两人携族中所藏秘卷，逃亡数年，早已尝遍人间冷暖。如今，她们早已不再奢望世俗荣华，唯一想求的，便是踏上真正的修仙之途，以命搏天，逆转苍生定数。
所以，哪怕明知前路险恶，她们也绝不会退缩。
越往山里走，阴风越发刺骨，仿佛暗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们。婉妗骤然停下，微微侧耳，听见不远处传来细碎的声音，像是脚步，又像是耳语，若隐若现。
婉如顿时一惊，压低声音道：「姐姐，有人跟着咱们？」
婉妗冷冷扫了一眼黑暗，随即摇头：「不像人。」
婉如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她下意识握紧姐姐的袖口，声音带了颤意：「那……那会是什么？」
婉妗眯起眼睛，沉声道：「若非邪祟，便是灵物。无论哪种，对我们来说，都是修仙之途的第一道关口。」
「但愿吧……」婉如咬了咬牙，竭力掩饰住自己的恐惧，深吸了一口气。
山路越行越窄，头顶的密云如墨团翻滚，时不时划过几道闪电，将四周惨白的岩石和嶙峋的枯树瞬间照亮，又迅速归于黑暗。姐妹二人屏息前行，终于来到了山道尽头——一道近乎直立的绝壁之上。
绝壁前方，一棵孤零零的枯树横悬崖口，如同一条窄窄的生死桥梁。树枝被风吹得疯狂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崩断。
婉如见此情景，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姐姐，这路……还过得去吗？」
婉妗神色一凝，缓缓迈前一步，轻轻踩上枯树，枝干顿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她低头向下望了一眼，万丈深渊，黑如墨池，仿佛能吞噬所有的光亮。
「只有一条路，退无可退。」婉妗冷静地说道。
话音刚落，她脚下的枯枝却猛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断裂声，伴随着狂风呼啸，整个人顿时向下坠去。
「姐姐！」婉如惊叫一声，下意识伸手去拉，整个人也跟着失去了平衡，紧接着，便一起跌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狂风掠过耳畔，仿佛无数冰冷的手在拖拽着她们的身体，速度之快让人几乎窒息。就在二人以为必死无疑时，下方竟隐隐传来了水波荡漾的声音。
「有水潭！」婉妗惊呼出声。
话音未落，伴随「噗通」两声闷响，二人几乎同时坠入了冰冷刺骨的潭水之中。
（二）夜入荒山
潭水幽深冰冷，像是千万根细针狠狠扎入二人皮肤之中，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婉妗咬紧牙关，挣扎着从水底浮出，拼命朝潭边游去。她的耳边仍残留着刚才坠落时呼啸的风声，脑海中不断闪过悬崖上那诡异的枯树，以及无底深渊般的黑暗。
「妹妹！」婉妗终于摸到了潭边的乱石堆，立刻回头四处寻找婉如的身影。然而四周一片死寂，潭水黑得渗人，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水面上泛起一圈圈冰冷的涟漪，缓缓向外扩散。
婉妗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连忙朝潭心喊道：「婉如，你在哪？」
回答她的只有潭水幽幽的回声，那声音仿佛带着嘲弄，刺耳而诡谲。
婉妗再也顾不得许多，深吸一口气，猛地扎进潭底，拼命在黑暗中摸索，眼睛几乎快被冰凉的潭水冻僵。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之际，一只冰凉的手突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姐姐……」婉如虚弱的声音透过水声微弱传来。
婉妗心中一震，立刻用尽全力拽着婉如往上游，终于在快要窒息的前一刻，两人先后探出水面，大口喘息着新鲜空气。
婉如咳出几口潭水，颤声道：「我以为……我们都死定了……」
「还活着，」婉妗压低声音，扫视四周，「只是，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两人站起身，浑身湿透，寒气袭骨。举目四顾，这才发现四周全是嶙峋的山壁，黑黝黝的石头密布青苔，四面都如刀劈斧削般陡峭，根本没有任何爬上去的可能。更诡异的是，头顶的天空如井口一般狭小遥远，仅余下一丝惨白的月光，像一把冷冷的匕首插入这深不可测的潭底。
潭水静得过分，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丝毫没有波动。而岸边的碎石与杂草之间，竟还散落着一些森森白骨，骨头上泛着幽幽的冷光，在阴影中触目惊心。
婉如看得心底发寒，声音都带上了颤抖：「这里怎么会有人骨？」
婉妗面色阴沉，轻声道：「看来不是第一个坠崖的人。」
婉如顿时惊恐起来：「那他们……是怎么死的？难道没人能出去吗？」
婉妗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摸出几道被水泡透的符箓，仔细检查后，脸色更加难看了：「符箓失效了，我们暂时没法施术。」
听了这话，婉如脸色更白了一分，她望向四周阴森的石壁，声音微颤：「那……现在该怎么办？」
婉妗冷静地扫视周围片刻，最终目光落在了远处一处藤蔓密布的岩壁上：「先过去看看。」
两人谨慎地挪步靠近，只见厚厚的藤蔓下面似乎掩盖着一个洞口，洞口被阴影笼罩着，看不真切。
婉妗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冷冷道：「帮我拉开藤蔓。」
婉如点头，伸手撕扯着坚韧的藤条。藤蔓被扯断的瞬间，洞口里立刻涌出一股浓烈的阴冷气息，竟将二人逼得连连后退。
「好冷！」婉如惊叫一声，不禁抱紧了双臂。
婉妗眯着眼，咬牙说道：「里面有东西。」
婉如迟疑了片刻，问道：「姐姐，我们一定要进去吗？」
「否则呢？」婉妗沉声道，「上不去，潭底也不安全，只有这一条路能走。」
婉如犹豫再三，只好咬牙道：「好吧，那我跟你进去。」
洞内幽暗潮湿，地面满是滑腻的青苔，洞壁上水珠滴答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霉烂的气味，仿佛无数腐烂的尸骨被封在了里面，令人窒息。婉妗点燃一根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洞内的景象，映入眼帘的却是满目骇人的符文。
这些符文潦草杂乱，刻在洞壁上，似乎是某种古老的文字，每一笔都仿佛蕴藏着诡异的力量，令人心神不安。
婉如惊恐地低声道：「这些是什么？」
婉妗蹙眉凝神，缓缓说道：「有点眼熟，似乎与我们族里的秘卷有些关系。」
话音未落，洞穴深处忽然响起了「沙沙」的诡异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向她们靠近。
婉如浑身僵硬，忍不住颤声问：「姐姐，你听见了吗？」
婉妗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目光冰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