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笑容,明媚得像是拨开了云雾的太阳。
照亮了云晚苍白的脸,也刺痛了谢不臣的眼。
他从未见过她那样笑。
在他面前,她总是小心翼翼,带着讨好和仰慕。
她的笑,也总是怯怯的,带着一丝不确定。
原来,她不是不会笑。
只是不会对他那样笑。
谢不臣的心,像是被浸入了极北之地的寒潭,寸寸冻结,然后碎裂。
他来时有多急切,此刻就有多狼狈。
他想冲过去,想把云晚从陆归珩身边抢回来。
想质问她,为什么可以对别人笑得那么开心。
可他动不了。
他体内的灵力早已在疾驰中耗尽,心神又受重创,此刻连站着,都已是勉强。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陆归珩抬手,宠溺地拂去云晚发梢的一片落花。
看着云晚微微偏头,似乎在和陆归珩说着什么有趣的事。
两人之间的气氛,温馨而和谐。
仿佛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他,谢不臣,只是一个多余的,可笑的闯入者。
一股从未有过的嫉妒,像是毒藤,疯狂地从他心底滋生,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
为什么?
陪在她身边十年的人,是我。
教她法术,带她修行的人,是我。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快就忘了过去,对着一个才认识几天的男人笑靥如花?
难道那十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
不。
不对。
是他亲手推开她的。
是他用最伤人的话,把她推给了陆归珩。
他有什么资格嫉妒?
谢不臣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他想起了自己对她说的那些话。
“与那些水性杨花的女子有何区别?”
“既已如此放荡,嫁给谁,又有什么所谓?”
原来,最可笑的人,是他自己。
他以为自己是在为了大局牺牲她。
却不知道,自己早已动了凡心。
他不是不在乎,而是不敢在乎。
他怕自己会因为她,而有了弱点。
他怕自己会沉溺于她的爱慕,而忘了自己身为神君的责任。
所以,他用最冷漠的外表,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
他以为只要将她推得远远的,自己就能回到过去那个无悲无喜的谢不臣。
可他错了。
大错特错。
当她真的离开,当她真的对着别人笑时,他才发现,自己早已为她画地为牢。
那座牢,困住了他,也困住了她。
现在,她挣脱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在牢笼里,品尝着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珊瑚礁上。
云晚并不知道远处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快要疯掉的男人。
她只是觉得,今天的阳光很好。
暖洋洋地洒在身上,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在昆仑的时候,你也喜欢种这些花吗?”陆归珩指着不远处一片盛开的玉簪花,温声问道。
云晚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那些玉簪花,开得洁白无瑕,在海水的映衬下,别有一番风情。
“嗯。”她轻轻点头。
“以前在师……在昆仑的时候,我住的院子里,也种满了这种花。”
那是她亲手种的。
因为谢不臣喜欢。
他喜欢一切素净的东西。
所以,她的院子,她穿的衣服,她用的一切,都是素净的。
她努力活成他喜欢的样子,却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模样。
“看来你很喜欢它们。”陆归罕笑了笑,“我让花匠多移栽一些过来,把你的院子都种满,好不好?”
云晚愣了一下。
把她的院子都种满?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
因为她已经不想再为了迎合谁,而去做什么了。
可对上陆归珩那双真诚温和的眼睛,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个男人,是真心实意地想让她开心。
“不用了。”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样就很好。”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不想再和昆仑,和谢不臣,有任何牵扯。
哪怕只是一株花。
陆归珩看出了她眼底的一抹黯然,他没有再坚持,只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明日宫中设宴,是为东海一年一度的祈福大典。届时各方仙友都会前来。你……要一起出席吗?”
他问得很小心。
生怕触碰到她敏感的神经。
云晚沉默了。
她现在是东海龙君三太子的王妃,出席这样的场合,是她的责任。
可她一想到要面对那些仙友们探究和同情的目光,就觉得一阵窒息。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顾虑,陆归珩补充道:“你若不想,不必勉强。我可以对外说,你身体不适。”
云晚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眼中,没有逼迫,只有尊重。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能再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逃避一切。
谢不臣已经毁了她的过去。
她不能让他,再毁了她的未来。
她现在是陆归珩的妻子。
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她也该为他,为东海,尽一份力。
“我出席。”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陆归珩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和赞赏。
“好。”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从不远处传来。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阴影中踉跄着走出,然后“噗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是谢不臣!
云晚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弄得如此狼狈?
他身上的白衣,沾满了尘土和血迹,脸色苍白如鬼,哪还有半分神君的风采。
陆归珩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将云晚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那个倒下的男人。
“谢神君?”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地上的人没有反应。
云晚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尽管她告诉自己,要和他恩断义绝。
可看到他倒下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揪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