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殡仪馆入殓师，接手了一具艳尸。缝合伤口时，她突然抓住我手腕，
在我掌心写下三个血字：“他杀的”。第一章夜半惊妆我叫陈默，人如其名，
干的就是让死人闭嘴的活儿。殡仪馆的高级入殓师，听上去挺体面，说白了，
就是给那些没法体面上路的人，挣最后一份脸面。午夜十一点，
馆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跟敲小鼓似的。我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
主任老周一个电话轰过来，声音压得比殡仪馆的气氛还低：“小陈，别走，来个‘急活儿’，
点名要你上手。”我心里咯噔一下。“急活儿”在我们这行是黑话，
通常意味着尸体状况比较特殊，或者家属来头不小，得特别处理。“什么情况？
”我一边重新戴上橡胶手套，一边问。“车祸，女的，年轻，脸……伤得有点重。
”老周顿了顿，语气有点古怪，“关键是，送她来的人，是宋先生。”宋先生？宋濂？
我眼皮一跳。本市有名的青年才俊，家族企业横跨地产和金融，报纸财经版块的常客，
一个真正活在云端的人物。他的女人，怎么会深夜横死，
还送到我们这家不算顶级的殡仪馆来？反常即妖。干我们这行，
最怕的就是这种透着蹊跷的“好活儿”。当我推开整容间的门，即使有心理准备，
呼吸还是停滞了一瞬。无影灯冰冷的光打在不锈钢台子上，照着一具白玉般的躯体。
她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头部和肩膀。长发如同海藻般散开，
尽管半边脸颊有严重的擦伤和淤青，但依然能看出生前令人窒息的美丽。眉眼深邃，
鼻梁高挺，是一种极具攻击性的艳光，即便在死亡中，也未能完全磨灭。
但真正让我后背发凉的，是她的表情。她的嘴角，似乎挂着一丝极淡、极诡异的弧度。
那不是安详，更像是一种……嘲弄？或者说，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笑意。
我深吸一口气，驱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见到的死人多了，容易胡思乱想。“开始吧。
”我对自己说。清洁、消毒、缝合伤口。我的动作尽可能轻柔，像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冰冷的皮肤，那细腻的触感让我心里一阵阵发毛。
这女人活着的时候，该是怎样一个颠倒众生的尤物？我小心翼翼地清理她脸颊的伤口，
准备用蜡做填充修复。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扫过她的脖颈，动作猛地一顿。
在她散落的长发遮掩下，靠近耳根的地方，有一小片不太明显的紫红色淤痕。
形状……不太像安全带勒痕，反而更像是指甲的掐痕？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车祸造成的淤伤和人为的掐痕，我自信还是能分辨出来的。难道……我强迫自己冷静，
继续手上的工作。但那个念头一旦生根，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放在台子边的交接单，家属签名栏上，果然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宋濂。
就在这时，整容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股淡淡的、带着雪松味的古龙水气息先飘了进来。
我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男人倚在门框上。宋濂。他本人比杂志上更显挺拔，
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和疲惫，但那双看向我的眼睛，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幽暗得让人心慌。“陈师傅，辛苦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很有磁性，
“小雅……就拜托你了。我希望她走得体面一些。”“这是我应该做的，宋先生请节哀。
”我垂下眼皮，避开他的视线，继续手上的缝合。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黏在我的背上，
像冰冷的蛇。他没有离开，反而慢慢走了过来，停在离操作台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静静地凝视着台上的女人，眼神复杂，有痛惜，有眷恋，还有一种……我读不懂的东西。
“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他突然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
“请柬都印好了……怎么会出这种事……”他的语气充满了哀伤，
但我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她总是这么不小心，开车毛毛躁躁的。”宋濂叹了口气，
伸出手，似乎想去触摸女人的头发，但指尖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又缩了回去。
这个动作做得无比自然，却让我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警方怎么说？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意外。”宋濂吐出两个字，
目光终于从女人身上移开，落在我脸上，“雨天路滑，车速过快，冲破了护栏。就这么简单。
”简单？我脑海里闪过那个指甲掐痕。“哦。”我应了一声，低下头，
假装专注于缝合她眉骨上一道细小的伤口。沉默在整容间里蔓延，
只有器械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宋濂的存在感太强了，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突然，
他往前凑近了一点，几乎贴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陈师傅，
听说你是最好的。小雅最爱漂亮，拜托你，一定要让她恢复原来的样子，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他靠得太近了，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着一股压迫性的力量。
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除了古龙水之外，一丝极淡的……消毒水味？
这味道出现在一个刚失去挚爱的男人身上，显得格外突兀。“我尽力。
”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宋濂直起身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仿佛能穿透我的工作服，看到我内心的疑虑。“那你忙，我不打扰了。结束后，
麻烦通知我。”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这个男人，太不对劲了。他的悲伤像是精心排练过的演出，
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严丝合缝，反而透着一股虚假。
我的目光再次落回女尸颈部的淤痕上，内心的怀疑如同野草般疯长。定了定神，我继续工作。
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修复。我拿起工具，准备缝合她胸前一道比较深的撕裂伤。
就在我的镊子尖端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一只冰冷、僵硬的手，猛地抬了起来，
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啊！”我吓得魂飞魄散，惊呼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僵在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诈尸？！不，不可能！她的生命体征绝对已经消失！我惊恐地低头，
只见那只苍白的手如同铁钳般箍着我，而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台上那个女人，
她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一条细缝！浑浊的瞳孔，没有焦点，
却直勾勾地“看”着我！然后，我感到她冰冷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我的掌心，
一下，一下，艰难地划动着。她在写字！极度的恐惧让我浑身发抖，但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去感受那笔画。第一个字：一撇，一横……是“木”字旁？不对，是“宋”！
第二个字：笔画简单……是“濂”？！宋濂！第三个字：她划得很慢，
很重……是一个“杀”字！宋濂杀！写完这三个字，那只冰冷的手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
软软地垂落下去。她微睁的眼睛也缓缓合上，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我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冷，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膛。掌心里，那三个用死亡刻下的字迹，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车祸？意外？狗屁！
这女人是在用她死后残存的本能，向我这个唯一的“听众”，发出最后的控诉！我猛地回头，
看向门口，生怕宋濂去而复返。整容间里死寂一片，只有无影灯发出嗡嗡的电流声，
像是在无声地嘲笑我的恐惧。我现在该怎么办？报警？证据呢？
一具“已死”的尸体在我掌心写的字？警察会把我当成疯子！告诉宋濂？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我看着台上那张经过我初步修复、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第一次觉得这份工作如此烫手。
我卷入了一场致命的阴谋，而唯一的线索，
是一个已经永远沉默的死人……第二章无声的共谋那只手垂落下去的瞬间，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被抽空了。我只能听见自己血液冲撞太阳穴的“咚咚”声，
像一面破鼓在空腔子里疯狂擂动。掌心里那三个无形的字——宋濂杀——如同滚烫的烙印，
穿透皮肤，直直烫进骨头缝里。不是幻觉。指尖那冰冷僵硬的触感，
还有她眼帘微睁时那道浑浊却直刺人心的缝隙，都真实得可怕。这不是医学能解释的现象，
这是冤屈与执念凝聚成的最后一股力气，是死者对生者世界发出的、最绝望的控诉。
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器械柜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这声音在死寂的整容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也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逃？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
就被我死死摁了下去。我能逃到哪里去？宋濂既然能把人送到这里，
就意味着他有足够的掌控力。我现在慌慌张张跑出去，无异于不打自招，
下一个“意外”身亡的，很可能就是我陈默。冷静！必须冷静！
我深吸了几口带着福尔马林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颤抖的手稳定下来。
目光再次投向不锈钢台子上的女人——她叫小雅，我现在知道了。她安静地躺在那里，
面容平静，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唯有颈侧那片被我发现的、疑似掐痕的淤青，
在无影灯下显得愈发刺眼。证据……我需要证据。单凭一个死人“写”在我掌心的话，
没有任何法律效力。我需要实实在在的、能指向宋濂的东西。
我的目光锁定在她颈部的淤痕上。如果能拍下清晰的照片……这个念头让我心跳再次加速。
我像做贼一样，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走廊外一片死寂。
我颤抖着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关闭闪光灯和快门声音，调整到拍照模式。就在我屏息凝神，
青准备按下快门的刹那——“嗒……嗒……嗒……”清脆而富有节奏的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
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地沿着走廊传来。是宋濂！他回来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手忙脚乱地锁屏，将手机塞回口袋，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窒息。我迅速抓起一旁的缝合针线，
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假装正在全神贯注地缝合伤口。
天知道我拿着针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脚步声在门外停住。门把手，被轻轻转动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门开了，宋濂那张英俊却令人不安的脸再次出现。
他手里端着一个纸杯，里面冒着热气。“陈师傅，忙了这么久，喝杯热咖啡提提神吧。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和手上的动作之间扫视。
“谢……谢谢宋先生。”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接过纸杯时，
指尖不可避免的触碰让我像被电击一样缩了一下。咖啡很烫，但远不及我内心的冰冷。
“小雅……怎么样了？”他走到台边，目光落在小雅的脸上，那眼神充满了怜惜和痛楚，
演技堪称完美。“正在处理，伤口比较多，需要时间。”我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生怕他从我眼里看出任何端倪。“嗯，不急，慢慢来。一定要尽善尽美。”宋濂的声音很轻，
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他伸出手，用指背轻轻拂过小雅完好的那半边脸颊，动作缠绵而眷恋。
这个动作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个刚刚被指控为凶手的人，
此刻却在对受害者表现出如此深情的姿态，这画面简直扭曲得让人作呕。“她这里，
”宋濂的手指突然移开，看似随意地指向小雅颈部的淤青，“是车祸撞的吗？
看起来有点奇怪。”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他在试探我！我强迫自己抬起头，
迎上他的目光，用尽可能专业的口吻回答：“嗯，
应该是安全带或者车内杂物猛烈撞击造成的皮下出血，在车祸中很常见。
”我必须表现得正常，不能让他起疑。宋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但他的目光并没有离开那片淤青，反而变得更加深邃，像是在审视一件艺术品上的瑕疵。
沉默再次降临，比上一次更加压抑。他就像一头优雅的猎豹，看似慵懒地守在猎物旁边，
实则随时可能暴起致命一击。我手里的缝合针每一次穿刺皮肉，
都感觉像是在自己的心脏上缝线。突然，他毫无征兆地转过身，面向我，身体微微前倾，
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那股混合着雪松与消毒水的气味再次将我笼罩。“陈师傅，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异常诚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不瞒你说，
我心里……很不安。”我握针的手一僵，喉咙发紧：“宋先生……节哀。
”“不只是因为小雅的离开。”他摇了摇头，眼神里透着一股复杂的情绪，
“我和小雅的关系……有些特殊。我们很相爱，但她的家人，一直不太赞成我们在一起。
特别是她哥哥，脾气很暴躁，总觉得我配不上小雅。”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是在为可能的调查做铺垫？还是在暗示我什么？“现在她这样走了，
我真的很怕她家人会迁怒于我，觉得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宋濂的语气带着真切的担忧，
听起来合情合理，“所以，陈师傅，关于小雅的遗体……我的意思是，
在最终的鉴定报告出来之前，有些细节，或许……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盯着我的眼睛，目光灼灼，充满了暗示性。我明白了。他这是在收买我，或者说，
是在威胁我。他指的就是小雅颈部的淤痕，以及其他任何可能引起怀疑的“细节”。
他希望我闭上嘴巴，甚至可能在必要的时候，帮他“处理”掉这些不利的证据。
一股寒意渗透四肢百骸。我不仅知道了他的秘密，现在更成了他计划中的一环，
被强行拉上了一条危险的贼船。答应他？那就是助纣为虐，对不起台上这个死不瞑目的女人。
拒绝他？我可能根本走不出这个殡仪馆。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就在我大脑飞速运转，
思考如何应对这致命试探的时刻——“叮咚——”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清脆地响了一声。
是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里，这声音显得异常突兀！宋濂的目光，
瞬间如同两把冰锥，锐利地刺向我放手机的口袋！他脸上的温和表情瞬间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审视和警惕。“这么晚了，陈师傅还有业务联系？”他轻声问道，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第三章深渊回响那声“叮咚”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足以将我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