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什么？”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每个字都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我爸埋着头，不说话。
我妈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的反应，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我一步一步走到我爸面前，蹲下身，强迫自己直视他躲闪的眼睛。
“爸，你看着我，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一片狼藉。
在我的逼视下，他终于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愧疚。
“知微……是爸对不起你……”
他断断续续地，终于将那个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血淋淋地剖开在了我面前。
二十年前，我妈在市医院生孩子。
那天医院里不知道为什么，一片混乱，产房里好几个产妇同时生产，人手严重不足。
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们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回家，几天后，才惊恐地发现，手环上的信息对不上。
他们抱错了孩子。
那个年代，没有遍地的监控，没有完善的信息系统。
等他们意识到这个可怕的错误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们也曾想过去找，可人海茫茫，医院里也查不到有用的线索。
更重要的是，他们害怕。
害怕承担责任，害怕失去怀里这个已经有了感情的婴儿，也害怕自己的亲生骨肉不知所踪。
于是，他们选择了沉默。
将错就错。
他们只模糊地记得，跟我家抱错的那个家庭，似乎很有钱，开着小轿车来的医院。
“所以……你们就这么把我养大了？”我听着这个比电视剧还要狗血的故事，只觉得浑身发冷。
“知微，我们是爱你的啊！我们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我妈哭着爬过来，抓住我的手。
当亲生女儿看待？
我抽出自己的手，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怪不得。
怪不得从小到大，他们对我总是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
怪不得他们总让我“忍”，让我“懂事”，因为在他们心里，我终究是个“外人”，是个亏欠。
怪不得面对张兰的羞辱，他们第一反应不是维护我，而是责怪我冲动，怕我“嫁不出去”。
原来，这一切都有了答案。
我不是他们的女儿。
我只是一个被他们偷换了人生的，陌生人。
怨恨，像藤蔓一样疯狂地从心底滋生，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我窒息。
可同时，一种巨大的迷茫和恐惧，又将我整个人吞噬。
我不是他们的女儿，那我又是谁的女儿？
我的亲生父母在哪里？
他们还在找我吗？
还是早就已经放弃了？
我站起身，感觉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瞬间变得无比陌生。
每一件家具，每一处摆设，都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鸠占鹊巢。
我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我转身，踉踉跄跄地向门口跑去。
“知微！你去哪儿！”
身后传来我养父母惊慌的呼喊。
我没有回头。
我拉开门，冲了出去，像一个逃兵，狼狈地逃离了这个埋葬了我二十年人生的谎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