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吟有些错愕。
裴骁珣这是要想起来了？
然而不等她开口，裴骁珣却猛地松开手，重新躺回床上。
他揉了揉眉心，似是觉得荒谬：“朕也是累了，竟会相信这般荒唐的梦。”
沈栖吟眼底那一丝微光湮灭，彻底沉默下来。
屋外风雪摇曳，身旁逐渐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沈栖吟不愿与他同床共枕，于是悄然起身披衣出门，打算换间屋子。
“嗖——”
忽有破空声袭来，沈栖吟下意识侧身避开，一支箭矢擦过她的脸颊深深嵌入雪地！
她面色一肃，就见几名黑衣人从暗处杀出，招招致命！
沈栖吟匆忙闪避，厉声呵道：“抓刺客！”
在九重天她向来以仙力作战，如今凡人之躯，她自然不敌，只能逃跑引来皇宫禁军。
她奔向后山，却撞见了焦急等待什么的谢清芸。
“你怎么还活着？”谢清芸看见她后，诧异的脱口而出。
沈栖吟几乎立刻明白，这场刺杀出自谁手。
别说她还没到死期，就算死了，仙魂尚在，她也不过是回归九重天。
可惜失了记忆的谢清芸，可就不见得能比自己好过到哪了。
她一把攥住谢清芸的手腕，冷下声音命令道。
“你若不想被波及，就让这些刺客离开！”
谢清芸已经听见有许多杂乱脚步声朝这边赶来，只能不甘地开口：“你们都退下！”
刺客一走，她立刻厌恶的挣扎起来：“放开我！”
“沈栖吟，今日算你走运，不过你就算把此事告知皇上，皇上也不会相信的！”
沈栖吟呼吸沉了沉，松开了手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她自然清楚裴骁珣不会相信她的话，所以她也没打算多说什么。
只是心情复杂，曾经为了保护苍生一力斩杀东海恶蛟的清芸仙子，竟为情劫所困时变得这么面目可憎。
“啊！救命！”身后忽然传来了谢清芸的惨叫声。
就见她一脚踩空，身体顿时从陡峭的崖边跌落！
沈栖吟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也被拖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她另一只手死死抓住生长在岩壁上的树干。
“沈栖吟，你别松手！”谢清芸浑身颤抖，指尖都因用力嵌入了沈栖吟的腕骨内。
沈栖吟咬着牙用尽力气，将谢清芸扯上来，艰难地推着她往回攀。
“芸儿！”
谢清芸刚爬上去，沈栖吟就听见了裴骁珣焦急的声音。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栖吟试图攀爬，却脱了力，只能喊道：“裴骁珣，我在这……”
可她刚开口，话音就被谢清芸哭着控诉的声音盖过。
“皇上，皇后她……她竟然为了争宠，将臣妾推了下去！”
沈栖吟眼前一黑，清晰地听见了他们脚步声毫不犹豫地远去。
以及裴骁珣冰冷的怒斥：“如此，那就让她在此地自生自灭！我们回宫！”
随着他话音落下，沈栖吟彻底脱力，向下坠落——
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解脱。
她只想回到九重天上，再将人间的种种与他们一一清算。
后脑传来剧痛，她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中。
再次醒来，沈栖吟已回到宫里。
如今的她连喘息都困难，更不能下床。
她干脆下令封锁病情，尤其不愿让裴骁珣知道。
殿内所有人都面露悲戚，唯有沈栖吟满心期待，还剩七日就是她的死期。
很快，她就能回家了。
南方水患彻底平定的喜报传入京城，万民欢庆。
茯苓不甘道：“现在外头都在传，是贵妃在背后出谋划策，日夜祈福，才能有如今光景！”
沈栖吟早已知道，闻言反而平静。
“皇后娘娘，皇上得知您苏醒过来，立刻命人送来了三箱赏赐！可见对您格外上心！”
沈栖吟知道这不是上心，只是裴骁珣的补偿。
可她不愿再听底下的人如何费尽心思去证明裴骁珣对她仍有情意……
她看都未看，只对茯苓轻声吩咐。
“把这些东西都换成米粮和药材，送给李尚书，他知道该如何分配。”
茯苓刚走，裴骁珣就来了。
看见沈栖吟惨白的面色，他皱了皱眉，却还是低声说道。
“朕已命太医为你调养，再休养几日便可下床活动，届时你自去向芸儿赔罪。”
“她险些被你推下山崖，朕没治你的罪已是开恩。”
他避而不谈承诺下江南之事，接着许诺：“等你再好些，朕带你去行宫泛舟。”
沈栖吟没有解释山上的事，只道：“七日后是上元节，皇上再陪臣妾逛逛宫外的人间烟火吧。”
当年京中上元节，人潮灯海中，他们无意撞在一起，抬眸那刻便误了终生。
如今她和裴骁珣，也该与这荒唐的人间，做个了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