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烬去是净土》 精选章节 在线阅读
第一章空气里还飘着那股味儿。不是烟花绽放后好闻的火药香，
是种更刺鼻的、带着酸味的硫磺臭，糊在庆典会场华贵的地毯和窗帘上，赖着不走。台上，
那帮搞烟花秀的大佬们正红光满面地互相敬酒，嘴里的词儿一套一套的，
什么“艺术与环保的完美结合”，什么“献给雪山的纯净礼赞”。
我低头抿了口杯子里大概是香槟的玩意儿，胃里一阵翻腾。
这玩意儿还没我们局里检测用的蒸馏水好喝。就在这时候，手机在我兜里震了，不是电话，
是我自己设的加密邮箱提示音。心里一惊。这邮箱没几个人知道，更没人会给我发东西。
我犹豫着打开手机:“这是……一封邮件？”于是我溜到会场外的露台，冷风一吹，
脑子清醒了点。手指划开屏幕，点开那封没有发件人的邮件。一摞数据图表跳出来，
看得我头皮发麻。六价铬，砷，铅……全是硬货，浓度高得吓人，
附着在烟花残渣的微粒上，沉降曲线直接覆盖了整个河谷牧场。标注的采样时间，
就是烟花秀当晚。“操……”这根本不是他们对外宣称的“可降解环保材料”。
还没等我消化完，底下停车场一阵骚乱，夹着几声藏语的嘶吼，听起来又急又怒。
我扒着栏杆往下看。一个穿着旧藏袍的老头，正被几个保安推搡阻拦着。
他手里死死拽着一头羊，那羊硬邦邦的，明显已经死了，脖子奇怪地歪着，
羊身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老头抬头嚷嚷着什么，风把他的话分散了些，
到：“……水……毒……羊死了……我的牛也不对劲……你们看看……”“是下面牧区的人？
”保安不耐烦地推他：“大爷，这里搞活动，你别捣乱！死羊拖远点，晦气！
”老头被推的一不小心摔倒在地，那头死羊砸在他身边，他也没爬起来，就坐在那儿，
看着灯火通亮的会场，那眼神……我形容不上来，空空的，又像烧着火。
我心里不安猛地攥紧了。刚那邮件里的数据，和眼下这头死羊，像两根电线，
啪一下搭在了一起，溅得我脑子一片雪亮。没犹豫，我转身就往楼下跑。得去看看。
等我到停车场，人和羊都没影了，地上只剩下一小滩不知是什么的污渍，
还有空气里一股淡淡的、牲畜特有的腥膻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甜臭。“林工？
”身后有人叫我。是局长**，他端着酒杯，脸上还挂着官方的笑，但眼神有点沉，
“看什么呢？刚才有个老乡闹了点误会，已经劝走了。没事了，回去吧，
里面领导还要敬酒呢。”他手搭上我肩膀，力道不大，但意思很明白。我被他半推着往回走，
喉咙发干。“局长，刚才那牧民说……”“牧民嘛，有时候想法比较直接。”他打断我，
声音压低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大局，是稳定。这个项目是省里挂了号的形象工程，
出了成绩大家脸上都有光。一些小问题，要讲方法，讲证据，不能听风就是雨，明白吗？
”他这话什么意思？是不让我管这件事儿吗？这背后又有什么隐情吗？回到会场，
音乐和笑声更大了！那硫磺臭味好像也更浓了。我坐立难安，
邮件和死羊的眼睛在我脑子里来回闪。手机震动。还是那个匿名邮箱。这次没有数据，
是一段音频附件。点开，噪音很大，但两个男人的对话断断续续能听清。一个耳熟的声音，
好像是承包商‘夏鹏’。好像在说什么？：“……怕什么？雪山这么大，
稀释一下什么都没了……检测点都是我们自己人。数据？
放心吧……”另一个声音谄媚：“是是是，夏总高明，
这低成本的处理方案……天衣无缝……”内容不长，但……我猛地站起来，酒杯都没拿稳。
**隔着人群看我，眼神带着询问。我没理，径直往外走。开车，
直奔邮件里提到的河谷牧场。越往那边开，空气里那股异味好像越明显。
找到老人家‘尼玛多吉’的帐篷没费什么劲，附近就他一户。老人正蹲在帐篷外，
对着那头死羊发呆。看见我下车，他眼神麻木，没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帐篷后面。
一条脏兮兮的藏獒趴在那儿，肚子胀得滚圆，呼吸急促又痛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它看见我，眼皮抬了一下，又无力地合上。
尼玛多吉用生硬的汉语说：“水……喝了河里的水……就这样了……”我看着那狗，
看着老人浑浊眼睛，想到刚才会场的喧嚣，一股冰冷的怒火升起。看着它那痛苦的模样。
我从腰间拔出随身带的匕首，结束了它的痛苦。血溅出来，颜色有点暗。我站起来，转过身，
对着那片被烟花照过、如今沉默着的雪山。“我要找出真相。”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很是沙哑:“用他们自己的脏数据，钉死他们。”风卷过河谷，呜咽着，没回答。
但我知道，这事，才刚刚开始。第二章很快，我找到了我的直属领导**，
但是他……强行不让我调查，之后的几天我失眠了！那封邮件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脑子里。
还有尼玛多吉看着藏獒断气时那双浑浊的眼睛。老李说得对，没铁证，
我动不了夏鹏那个级别的项目。我得拿到板上钉钉的东西。隔天一大早，我趁实验室没人，
把从尼玛牧场带回来的土壤和水样送了检。填单子的时候，我手心里都是汗，勾了加急。
整个过程，我都觉得后背发凉，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结果下午就出来了。小王，
那个新来的化验员，把报告递给我的时候，眼神躲躲闪闪地道“林工，
数据……好像有点问题。”我接过一看，心瞬间沉入底。各项指标正常得离谱，
比景区入口的广告牌上写的标准值还低。这不可能！我亲手采的样，
那片草场的草根都发黑了！“你确定是这份样品？”我盯着他。
“就、就是你早上给的那份啊，林工。”小王不敢看我，低头收拾着桌上的器皿。
我没再逼问他。这小子肯定被上面打过招呼了。我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强迫自己冷静。
他们手伸得真长，实验室这条路已经被堵死。正规渠道走不通，那就只能玩野的了。
我想起了匿名邮件里提到的一个地点，地图上标记的一个废弃气象站，
离烟花燃放核心区不远。那里下游，就是尼玛说的死了羊的河沟。第二天，
我借口要去农牧局协调开春的牲畜疫病防控采样，开了公车出去。没去单位，
直接绕道去了那个废弃气象站。地方很偏，路烂得车子底盘嘎吱响。快到的时候，
我发现不对劲。空气里有股若有若无的甜腥味，不是牛羊粪的味道，更刺鼻。
下车走近那片河滩，我心凉了半截。河水流速很慢，水色看着还行，
但岸边石头缝里积着一层诡异的彩色油膜。旁边的草不是枯黄，是那种病恹恹的黑色。
我蹲下身，戴着手套采集水样和岸边的淤泥。然后，我在下游不远处的草地里，
发现了一头已经轻度腐烂的牦牛犊尸体。周围苍蝇嗡嗡乱飞。我忍着恶心，
用取样刀切下了它一小块肝脏组织，密封好。这次我没去局里的实验室。
我大学同学在省疾控中心，我连夜开车把样本送了过去，千叮万嘱，让他帮忙做个毒理筛查，
特别是重金属和持久性有机物。等待结果的这几天，度日如年。我尽量正常上班，
但能感觉到**看我的眼神多了点审视。办公室里，几个平时挺熟的同事，
见了我也绕着走。三天后，同学的电话来了，语气凝重：“远哥，你从哪儿搞来的东西？
这肝里铬和砷的含量，超标两百倍都不止！这牛就是中毒死的！”挂了电话，
我的手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发抖。“铁证！这就是铁证！
”可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这天晚上，我习惯性地刷手机，一条本地新闻推送弹出来，
标题格外刺眼：《揭秘“环保烟花”真相：所谓污染实为历史旧账》。点进去一看，
是夏鹏旗下的一个“环境科技公司”发布的所谓“第三方检测报告”，
言之凿凿地说牧场区域的污染主要来源于上世纪废弃的一个小型矿场，
和他们的烟花秀毫无关系。文章写得滴水不漏，还配了专家访谈。紧接着，
几个本地的旅游博主和网红开始发力，铺天盖地地发视频，镜头对着雪山白云，
配上煽情的音乐，歌颂烟花秀带来的“艺术与自然的和谐”。然后，话锋一转，
开始影射“有个别不懂大局、为了个人私利破坏地方发展的害群之马”。我意识到不对劲，
点开微博，搜索了我们单位和我的名字。果然，我的个人信息不知道被谁扒了出来，
工作证照片被打上“破坏分子”的标签到处传播。评论区不堪入目，
骂我“想红想疯了”、“被境外势力收买”、“破坏民族团结”。我气得浑身发冷，想反驳，
却发现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在这铺天盖地的水军面前，微弱得像蚊子叫。
**的电话紧随而至，口气前所未有的严厉：“林远！你看看你惹出多大的乱子！
我让你不要查，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单位的形象都被你败坏了！
你立刻停职检讨给我消停点！”我被这倒打一耙的阵势打得有点懵。
夏鹏这是要先用舆论把我彻底搞臭，让我的发言没有任何的信服力。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光有牛羊的样本还不够，我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证明那些有毒烟花。和毒废料就在他们手里，
还没有被妥善处理。我想起邮件里提过一个疑似临时堆放点的地方，在更深处的一个山坳里，
地图上甚至没有标注。我带上强光手电和充电宝，给无人机充满电，我也是个无人机爱好者。
趁着天色蒙蒙亮，一个人进了山。山路陡峭，湿滑，灌木丛把衣服划得嗤嗤响。
走了将近两小时，才走到山坳果然，在山坳的隐蔽处，我看到几个胡乱堆放的蓝色化工桶，
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周围的草都枯萎泛黑，土地是焦黑色。“就是这里！
”我赶紧放飞无人机，想从高空拍下全景和桶身上的蛛丝马迹。
镜头传回的画面让我心跳加速：那些桶不少已经锈蚀，有不明液体渗漏的痕迹。
就在**控无人机试图靠近一点拍摄时，山下突然传来狗吠声，还有几道手电光柱扫了过来。
“谁在那儿！干什么的！”一声粗野的吆喝。“糟了，被发现了！”我赶紧操纵无人机返航，
心里慌得要命。可能是无人机的动静被听到了。我收起无人机，转身就往密林里钻。
身后狗吠声和人的叫骂声越来越近。我拼命跑，树枝抽在脸上**辣地疼，根本顾不上。
一脚踩空，我整个人顺着一个陡坡滚了下去，天旋地转，最后重重撞在一棵树上，
差点背过气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彻底安静了。我忍着浑身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
检查装备。无人机摔坏了，手臂和脸上全是擦伤。万幸，手机和样本没事。
我连滚带爬地回到停车的地方，发动车子逃离那片山区。回到家，惊魂未定，电脑连接手机，
想把今天拍到的视频和照片备份到电脑和云盘。然而，当我点开相册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今天拍摄的所有关于废料桶的照片和视频文件，全部消失了。
手机里只剩下我出发前拍的几张山路风景照。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
在我滚落山坡的那点时间里，远程抹掉了一切。我坐在电脑前，看着电脑屏幕，
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到头顶。夏鹏的能量，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我现在，
成了他们眼里须要拔掉的钉子了。而且，手头看似有力的证据，转眼间又化为乌有。下一步，
我该怎么办？那个匿名者，他/她还会联系我吗第三章手机文件被远程清空的那晚，
我一夜没合眼。坐在电脑前，把备份云盘、硬盘都查了个底朝天，确实什么都没了。
干净得让人绝望。夏鹏这帮人，手真黑了。不光是买通关系，这直接上技术手段了。
我感觉自己像个赤手空拳的人，对着一个全身盔甲还耍赖的怪物，连它在哪都摸不清。
匿名邮件之后也再没来过。我甚至怀疑，发邮件的人是不是已经被他们……我不敢往下想。
这天，**把我叫去他的办公室，但他看我的眼神里，
有“恨铁不成钢”还夹着“你还真不识相”的意味。他不再明着阻止我，
开始迂回诱骗和许诺与我。就在我觉快要顶不住时，手机突然震动，
一条本地新闻推送——夏鹏环境科技公司的一名前财务主管，张某，
因涉嫌职务侵占被立案调查。报道写得冠冕堂皇，
但字里行间都在暗示这人是因为贪污被发现才恶意报复公司。张某？财务主管？
——我脑子里像抓住了什么！猛地想起那封匿名邮件的发件人缩写——Z.W.！张薇！
“是她！”她不是失联，她是被抓了！夏鹏这是在灭口，先把她搞臭，钉死罪名！
我的心揪紧。她是因为给我发邮件才出事的？这个念头让我坐立难安。我得知道她怎么样了，
至少……得确认她是不是还安全的。
我找到了和我在工作上有几次交集的关系还算可以的一个在经侦支队有点关系的朋友，
拐弯抹角地打听。那边口风很紧，只含糊地说人还在拘着，案子有点复杂，让我别瞎打听。
正当我一筹莫展，想着是不是该冒险去找个律师问问的时候，
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了我的手机上。我犹豫了一下，接了，但没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极其虚弱的女声，气若游丝：“…林…工吗？我是张薇！”“是我！
你在哪？你怎么样？”我压低声音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