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轻晃,火舌舔了一下周仰的信,供台上一片薄灰。
「说薄情寡恩,手段冷酷,奴婢实在不知。
「奴婢只记得,小殿下很爱哭,也很依赖娘娘。」
云姑姑说起从前,我不禁哑然失笑。
云姑姑记错了。
她只记得小殿下赵璟曾躲在我怀中哭,却忘了总是我惹哭的他。
想当初赵璟躲在宫墙外,一口一个坏女人小声地骂我,被我揪到宫中打手心。
他边哭还边打量我的装扮,想回去告诉他那个早已失宠的母妃,圣眷正浓的温贵妃描的是什么眉,施的是什么粉。
还举着他的手心,跟他父皇告我的状,却被父皇训斥一番,又蹲在长街哭了许久,到头来还是我这个坏女人帮他擦眼泪。
那个爱哭鼻子的小鬼,周仰竟然说他薄情寡恩,颇有手段。
周仰啊,你怎么连骗我,都不肯编个用心的谎话。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娘娘太傻,只盼着有一日回家,并未在宫中做长久打算。
「若是您当初把小殿下记到名下,如今高低也是个太后,周家谁敢怠慢您?」
那时我曾仗着恩宠,与先帝提过,将赵璟记在我名下。
可是后来赵璟恨我,加上皇后阻挠,便不了了之了。
都是旧事了,再提也没有意义。
如今离开这菩提庵才是要事。
三个月前,先帝病重时,唤我至榻前,怜爱地抚过我头顶,递给我一道圣旨。
我原以为是要我殉葬,战战兢兢地跪地接旨,颤着手展开。
陛下毕竟要做个仁君,他念在我入宫五年尽心侍奉,膝下又无子嗣,免了我殉葬,恩准我带发修行,终身不得出菩提庵一步。
我压下心中喜悦,惶恐地跪地谢恩。
毕竟当初入宫前,周仰就发了毒誓,等先帝驾崩,他就送来假死药,与我归隐乡野,继续做一对寻常夫妻。
可是宫禁重重,要假死出宫难如登天。
如今宫外清修,就简单得多了。
可我在庵中等了两个月,也没等来周仰的假死药和只言片语。
半个月前,我写了封长信去催周仰,仅得来了供台上那层薄灰。
云姑姑也叹气,骂周家狼心狗肺:
「当初是娘娘入宫,周仰才从一个协律郎爬到左仆射,真是好威风呐。
「如今新帝也器重他,冬日出巡就指明了周家接驾,叫他归隐,他怎么肯?」
是啊,他怎么肯。
我想了想,叫云姑姑研墨。
没有像半个月前那封厚厚的家书一样,写这些年我想家时总偷偷哭,皇后灌我饮下的避子汤很苦,陛下当着我的面赐死宫嫔时我很怕,可是只要想一想阿仰在等我回家,我总能熬过一个又一个长夜。
我只写了一句话,又印上先帝曾赐我的闲章。
云姑姑卷了字条,将信将疑:
「娘娘,就凭这一句话,就能保证周仰来见您?接您回府?」
嗯,就凭这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