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 第2章 在线阅读
寒窑里的风随着天气转变越来越刺骨了。
我缩在角落，看着那个趴在破木箱上奋笔疾书的身影。
油灯如豆，映着他清俊的侧脸。
「再看，也看不出花来。」
他头也没抬，声音宠溺。
我递过一碗热水：「歇会儿吧，陆大秀才。」
他这才搁下笔，接过碗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
两个人都是一愣。
他耳根微红，低头喝水，掩饰了过去。
我和陆归尘相识于三年前那个雪夜。
我昏倒在他破旧的院门外，他将我拖进这勉强遮风的寒窑，分了我半碗稀粥。
他说我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我笑了笑，没告诉他，我只是仙界一个下来历劫，却差点把自己饿死的倒霉仙君。
他那时还是个连束脩都交不起的穷书生，却有着一双清亮执着的眼。
他说他要读书，要考取功名，要改变这看不惯的世道。
「云芷，你瞧这句，『为民请命，虽千万人吾往矣』，如何？」
他抬头问我。
我凑过去看，那字迹虽略显青涩，却筋骨初成。
只是文气阻滞，思路不畅，终究少了那份能打动考官的「灵光」。
「很好。」我说。
他只自嘲一笑：
「你也哄我。先生说我文章匠气太重，缺乏灵气，怕是难登大雅之堂。」
看着他眼底的失落，我心里忽然软了一下。
就是那一下的冲动。
当夜，他因连日苦读，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我站在他身后做了一个决定。
引仙骨，并非易事。
我凝神静气，指尖逼出一缕仙气，缓缓探向自己脊梁骨最中央的一节。
那是仙人的本命，触及之时，我疼得几乎站不住。
一丝金色流光自我指尖溢出，我以指为笔，蘸着那以仙源凝聚的「墨」，一字一句。
每落下一字，指尖便传来钻心的痛。
一篇终了，我几乎虚脱，扶着土墙才勉强站稳。
次日，他醒来见到那篇文章，直呼如有神助。
他兴奋地抓着我的肩膀：「云芷！我、我好像悟了！」
看着他狂喜的模样，我忍着骨头里残留的抽痛，弯起嘴角：
「是你本就该有此才。」
后来，他读书，我陪在身侧。
他渴了，我递水；他饿了，我想法子弄来吃食。
他文章不通时，我便在他熟睡后，一次次忍着剜骨之痛，引仙骨为墨，替他写出注定能金榜题名的文章。
他并非毫无察觉。
有时清晨醒来，他会看着我格外苍白的脸，担忧地问：
「云芷，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这里太冷，冻着了？」
有时我疼得厉害，指尖发颤，他会放下书卷，用他温热的手掌包裹住我冰凉的手指，轻轻呵着气：
「冷么？靠我近些。」
他甚至会用省下的铜板，买来廉价的蚌油，笨拙地替我涂抹那些洗不净的墨痕，低声说：
「委屈你了。待我他日高中，定为你寻来天下最好的洁玉膏，把这痕迹都去了。」
寒窑虽破，却也因这些温情，显得不那么难熬。
我曾以为，他读书，我陪他。
他用我借给他的才气去实现抱负，我用他给予的微光来温暖这孤寂的凡尘。
直到他真的一朝高中，鱼跃龙门。
直到他看向我的眼神，从满是心疼，渐渐变成了嫌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