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王座》 第四章雪虎出 在线阅读
冷风如刀，大地为砧板，苍生如鱼肉！
清晨的雪虎城，似乎还笼罩一片睡梦朦胧的迷雾里，但这样的寂静很快被打破，城门突然洞开，有三骑枣红大马，如三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冲出城门，奔逸绝尘而去，其后紧随着一列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队伍。
带着寒意的微风吹过，众人头顶飘扬着的旗帜，上面书写着红底黑色一个‘骁’字，随风猎猎，更加生动如龙飞凤舞，‘骁’字之上，还盘踞着一只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白虎。
雪虎城，虎骁军！
三匹枣红大马当先，扬起雪沙无数，稍有见地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三匹万里挑一的良驹。乘坐着三匹良驹的人自然也是不凡。但当先一人竟然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他面容稚嫩，正是处于充满着争强好胜之心的年纪，遥遥领先之余还频频回头，流露出天真漫浪的笑语。
“二哥，二叔，你们太慢啦。”
落后的两骑几乎并驾齐驱，一中一少，中年人秦戎脸上修整干净，只在下巴处留有一小撮胡须，看上去有几分精明的气质。如果不是他身上那件黑色软铁甲胄在小腹处有着要被撑开的迹象，只看他那一张刀削般轮廓分明的脸，姑且还能为他贴上精瘦干练的标签。
但这精瘦干练的字眼终究与中年已有发福迹象的他沾不上边，然而与旁边那个由少年已将步入青年的秦天铭却是相称。他穿着一身丝锦青衣，内里套着一件软质金属内甲，防寒的同时兼具防御。但即便他穿得不少，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还是一副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样子，与当先的秦虎山透过衣物仍显出夸张肌肉的实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天铭生得面容白净，按理已是到了胡子如春草冒尖的年纪，但他的胡子却像是还躲在土里。容颜精致，俊逸一笑的魅力足以掳获怀春少女的芳心，但最动人的却是那一双格外有神的眼睛，有时隐隐透露出智慧的光芒，仿佛年少老成。如果说他的笑是对少女具有杀伤力的话，那他深邃的眼神，则是会无意地错杀几个少妇了。
原本因为北关传来的消息而一路氤氲的沉闷，被没心没肺的秦虎山一搅和，气氛一时活络。
“哈哈，”中年人秦戎迎着风爽朗一笑，“看来二叔的担心有多余的，小虎果然少年有为，一年不见，这马上功夫已经到了连我都要叹服的地步了！”
秦天铭一手驾驭马匹，一手却是微微掩住口鼻。城内城外当真是不同境况，轻骑出城不过十里，真实凌冽的寒冷已无孔不入，扑面的寒风更是有如砭骨。这里就他武力最差，自然承受寒冷的能力最低，他的声音在凌冽的风中响起，却有些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二叔，你的担心可一点不多余，小虎他确实不懂骑马，他骑马不靠技巧，都是靠着淫威让马儿听话的。”
秦戎愈笑得欢了。
“那也是他的本事！”
秦天铭身影在纵马间起伏，也不知他是否耸了耸肩，只听他道。
“只希望他这样蛮来，在我们到达北关之前，大哥心爱的马儿还没有累垮才好。”
秦戎一边露出揶揄的笑脸，“这就是你不把自己的马借给他的原因？”
飞奔在前的秦虎山回头佯做生气的笑脸，“你们肯定又在偷偷说我坏话了是不是？”
秦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全然不顾灌入口鼻的风雪。
“哪有？你二哥最疼你了，夸你都来不及呢，哪里会说你的坏话？”
秦戎的朗笑声传来，秦虎山却负气一般地扭头，马绳根本还没有使力，只叫了一声停，马的前蹄立止，后蹄竟然往后撅起了滚滚雪烟。
冷得呛人的雪烟滚滚扑面，落在后头的两人只好勒马而止，胡闹一番的秦虎山大笑一声，又纵马狂奔。
秦虎山学着秦戎扬声大笑在前，转瞬已离得很远。
秦戎伸手在面前扬了扬，笑骂一声，“这臭小子，没点分寸！”
秦天铭却哀叹一声。
“二叔，他只是心智不成熟，可不是真的傻，有时候敏感起来虽一知半解的，也不是好糊弄的，求你下次别在他面前瞎说大实话了。”
两人一边挥手一边扬骑继续往前，秦戎继而又笑道。
“说什么呢，二叔说实话怎么还成了瞎说？不过啊，这可是一件好事！傻虎子终于要有点心思的样子了，再加把劲，指不定将来也能成为像你这样的人精！”
秦天铭拇指一抹嘴角的冰凉，逸出若有若无的一丝苦笑。
“我就权当二叔你是在夸我了。”
风雪交加，三骑红马，一列铁骑，奔赴北关！
※※※
北关城中，一脸沧桑老态的总司聂弘英坐立不安，此时的他屁股还没坐热，又起身在侧厅踱步，一只磨得光滑透亮的金丝楠木高头大椅被晾在一旁，显示着罕见的孤单。
他实在是坐不住了！突然出现的这等幺蛾子事，把他安享晚年的美梦尽数打碎，本指望在安逸的北关逍遥地度过余生，却没有想到在他行将就木半截入土之前，噩梦还要来横插一脚！
“这该死的穆山，究竟是犯了什么毛病？”
他枯瘦显白的五指不安地摩挲着大椅，眼神像是喝多了劣酒一样半醉不醉，但这已是他很清醒时的模样。嘀咕咒骂的话音刚刚落下，就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跌跌撞撞地出现在门口，看样子跑得很急，气都还没喘匀了，就开口支支吾吾道。
“报……总司，找……找到了！”
聂弘英那一头夹杂几丝黢黑的华发下眉头一皱，他冷声道。
“拿过来罢。”
李槐依言将一份奏章作势递了上来，但突然发现奏章的表面底角还有一些蒙上的灰尘未擦拭干净，他将奏章抬高了些，悄悄地捻起衣袖轻轻擦了一擦，但这个动作没能逃得过聂弘英的眼睛，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但他并不言语，伸手便将那奏章拉了过来，赶忙打开，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李槐低着头战战兢兢，不敢看聂总司的脸色，亦没有多说一句。
聂弘英终于看到了他想看到却又不想看到的东西，然后他浑身似乎极其疲惫地朝着身后那张舒适的高椅倒去，闭上了眼睛。
这样舒适的时候恐怕不多了，他想。
他手上似乎也无力，奏章从他手中滑落，咚的一声落到实木地板上。
那咚的一声像是敲在李槐心板上，让他心头一跳，他低着眉，眼珠子在眉下转动，视线一直盯着那奏章，却不知该捡还是不捡，心下惴惴不安。
“你出去吧。”
聂弘英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槐如蒙大赦，躬身朝着聂弘英行了一礼，顺势俯身将奏章捡起，自然地走到门边，然后抬脚便想走出眼前的门。
“出去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聂弘英的声音再度响起。
李槐的脚步顿住，前脚僵在了高约三尺的门槛上空，却怎么也落不到外面去，他脸上呈现着挣扎的面色，一口深呼吸之后，又将腿缩了回来。
聂弘英睁开双眼。
“怎么，你有意见？”
李槐低着眼，依旧不敢看这个外表并没有多少威严气度的北关总司，低声怯懦地道。
“是您吩咐了说，您很信任穆统领的能力，巡逻兵的一切交给他就行，不必……不必……”
他不知为何说不下去了，而他一停下来，才发觉此时静得可怕，外面的风雪无论如何侵蚀不到这来，但他依旧感到了寒冷。
“你还记得穆山在上面第一句说了什么吧？”
聂弘英突然开口。
李槐立时觉得事情还有转机，他眼里透出一丝侥幸，但他低着头，聂弘英自然没有看到。
“记得，穆统领说得是‘丁列巡兵于森罗林执勤失去行迹，特派丙列前往查寻，谨以此报，望知悉下达’。”
他觉得自己说得很完整，因此脸上不无欣慰之色。
但聂弘英脸色却仿佛蒙了一层化不掉的冰霜。
“嗯，半个月前的东西，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嘛，一字不落。”
李槐突然浑身一震，紧接着颤抖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但是已经晚了！
聂弘英像一头刚刚睡醒的白毛晚年狮子，虽无风华，余威犹在，他愤怒地咆哮。
“刚刚找出来的时候才看的吧？你当我老糊涂是不是？我是把巡逻兵交给穆山，可看奏章也是你的本分！不然要你何用？这种事情是穆山一个人能解决的吗？你害得我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我没让你去死，就是看在我们两家交情的份上，对你仁至义尽了！”
李槐已浑身僵硬。
“废物！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赶紧给我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