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怜草木青》 第3章 在线阅读
马车只到镇上就停下，我背着包袱，向铁蛋和大娘们道了别，又去找往下一个镇子走的马车。
这车夫的技术太差，颠得我头晕，只能将头伸出车篷，吸一吸冷气。
他驾着马车，偏头看向我，轻轻嘶了一声。
「哟，你是哪家的小娘子，长得这般标志？」
我心下了然，我可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哭丧人，这车夫大抵是新搬来的。
于是，我离得稍远了些，轻声表明了身份。
果不其然，我要是离得近些，怕是会被一脚踹下车。
我自己下了车，与他说了声对不住，便背着包往前走。
天色渐亮，隔着雾气，我看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义庄。
出门时有些匆忙，衣物实在太薄，我便打算去那里停留片刻。
刚一走进，就听见有孩童的哭声。
旁边有几个背着竹篓去卖菜的大娘，见到我，赶紧上前来。
「怜青丫头，你莫要进去啊。」
她们都是认识我的，此刻却劝我这个哭丧人见死人而不救。
见我没听进去，她们又拉住我，指了指里头那个瘦削的背影。
「前些日子，她爹把她娘打死啦，因着家里没钱，就没去请你，父女俩就这么过着。」
「结果昨日，这丫头的爹又在喝完酒回家的路上摔死了，但我们都晓得是这丫头干的。」
「虽说她爹是个混账东西，但这天下哪有杀自己爹的可怜人呢！多半是个狼心狗肺的。」
「她现在可无父无母了，怜青丫头你可莫要被这烂摊子缠上啊。」
我静静地听着，然后突然冲她们笑笑。
「无妨，当年我爹不给我娘治病，我也是这么弄死他的。」
所以后来我娘带我坐着船逃到这里，只是她再也没机会下船。
春日的寒气让她们打了个哆嗦，又催着她们去赶集。
我转身走进义庄，跪在小姑娘旁边。
「你在哭谁？」
小姑娘声音闷闷地，半晌还是回了我。
「我在哭我娘。」
我满意地点点头。
「那就好。」
「你要是说在哭你爹，那我定要替你娘教训你。」
说罢，我轻轻握住她的手，一边安抚，一边轻声唱。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她哭得更大声了。
「娘！娘呀！三丫想你」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躇。」
娘，怜青也想你。
等她哭完，我也唱完了。
她低低地道了声谢，就想离开。
我叫住她，柔声问：「你叫三丫对吗？」
她没回话，还想要走，被我一把拽住。
三丫再没忍住，扑到我怀里。
「姨！你让我跟着你吧！我给你当牛做马，攒银子报答你。」
我抚了抚她的发顶，问道。
「我要南下，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她点了点头。
「姨，你教我哭丧吧，我学会了就能养你了。」
「我听他们说过，哭丧一次能赚半两银子呢。」
「等我学会了，你就不用哭了。」
义庄的烟雾有些熏人眼，我擦了擦眼睛，摇了摇头。
「小姑娘家家的学什么哭丧，你跟着我，就有饭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