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欢》 第3章 在线阅读
五
我带走了殷夏,回了绣庄,补上何家娘子新婚走后的空缺。
日子虽然过的有些紧巴,倒是有滋有味。
我知道旁人是如何道我的,无非就是我不知感恩也不懂廉耻,谢小将军收留了我,甚至给了名分,自己却不知足,赌气离家。
可那里怎会是我的家,我早就没有家了。
我同殷夏在绣庄不远处租了间屋子当作住处。
白日里我在绣庄,晚上就回了屋里休息。
夏日里蝉鸣阵阵,我与殷夏坐在院里纳凉再说些体己话,便是那段日子最幸福的时刻。
“你怎的就愿意跟了我出来?”我坐在躺椅上偏过头看着她。
在我身边这么些日子,殷夏也不如第一次时那么怯生生的了。
“旁的倒也没什么,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李家倒了之后,我往日那些所谓的姐妹便一窝子散开,不再联系。如今的我无甚朋友,这阵敲门声太不寻常。
我示意殷夏去抱压在水缸上的砖石来。
没等到她转身,便响起一阵声音,
“李家娘子可在?”同样是这声音,在当日的探春宴上挽我于水火之中。
我打开门,月光下,他长身玉立,夜风带起衣袂,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仿佛静谧山林里挺拔的翠竹,又宛如盛开在大雨下的海棠。
“姜公子安,夜露已重,不知到此是为何事?”我挡在门前,并未让步。
于情于理,姜思渊并未娶妻,而我作为离妇,若是被人瞧见了去,不知要传成什么样才肯作罢。
许是看出了我的忧思,轻声笑道
“李家娘子是个聪慧人,既然猜到如此,那便是有要事相商。”
“殷夏,添盏茶来。”我轻叹了口气,与姜思渊在院里的圆桌坐下。
“姜公子莫怪,我家茶不甚谢府里的那般香。但这确是我家最好的茶叶了。”
我自问同姜思渊无甚关系,难道他此番前来是特地为了让我还他人情?以我的身份地位,他难不成是想让我绣副绣品给他?
我打量着眼前人,与谢家不同,姜家历来出的都是文官,各个都是举足轻重的元老。姜思渊更是如此,世人都道他宛如文昌星下凡,大好年纪却未娶妻,引得京中无数芳龄女子肖想。
“我今日来,是来与你商议婚事的。”
话音未落,我便失手摔了我的茶盏。
“姜公子如果此番前来是来取笑我,倒也不必亲自走一趟,你此番话我就当从未听过,还请回吧,公子。”
气宇不凡的外表下藏的居然是这般龌龊心思。
“殷夏,送客。”
“你难道就不想为你家报仇?”
“当日之事,你也清楚你家是清白的,无非就是缺少机会和证据罢了。”
“这些由我来提供,如何?”
清冷的声音如山涧下的磐石铿锵有力,但又有着盛开在磐石缝中白莲般的蛊惑。
“条件便是你嫁于我,想必你也能猜到幕后之凶出自谢沈两家其中之一。”他如暗处的猛虎,眼睛透出一丝凶狠。
“再进一步讲,或许你能猜得到是沈家在背后下的手。”
“而我,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扳倒沈家,而李府冤案便是最佳。”
六
送走了姜思渊,他允我三天时间考虑,殷夏似是比我还要急上三分。
“娘子,你不能....”
“殷夏,今日之事不要对谢行简说。”
殷夏的脸瞬间苍白起来,掩饰不住的错愕。
我怎会不知她是谢行简的人,明知道跟我出府没有好日子过,却还是来了绣庄。
我又何尝不知谢行简安的是什么心思。
朝朝辞暮,尔尔辞晚,碎碎念安安。
“你若是同他讲便是断了你我的情分,话已至此,殷夏,自己考虑吧。”
三天的光景比起两年还是太短了。
夏夜,微风轻拂,树影婆娑,凌乱布满天空的余晖,伴我归家。
推门而入便见到穿着黑色玄衣的谢行简,面色凝重,眼下有些乌青,身旁站着殷夏。
她终究是说了出去。
“将军这是何意?”我张口,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安安,我.....”
“谢行简,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你也莫要再过问了。”我望着谢行简,漆黑的眼眸宛如最深处的一汪清池。
他的神色空了一瞬,彷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去,无声无息。
谢行简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已是平静。
“安安,能否再给我些时间?我知道这些日子都委屈了你,我.....”
“离开那日我已然说的很清楚了,物是人非,不论你之前怎么待我,那都是从前了。谢行简,莫要陷入尘前旧事。”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李家娘子好是洒脱。一句莫要陷入尘前旧事便作罢,如若换做是我,可是觉得远远不够呢。”
姜思渊踏进门,款款而行的身影在葱郁斑斓的夏夜中徜徉,抬眸间,露出一丝与他平日不符的愠气来。
“既已和离,将军阻止她再寻个好人家是哪里的规矩;既已和离,将军唤人家小字又是哪里的规矩。既已和离,将军让她再等等,这又是哪里的规矩!”
“姜思渊,你别以为我不知你存的是什么心思。”
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谢小将军,如果无事,便带着殷夏回府吧。再不走,我就报官了。”
“安安,我....”
“李家娘子都这么说了,还不离开?”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我只觉得头疼欲裂。
谢行简终是不情不愿地抬起步子,离开了。
倒是殷夏,频频回头望了好几次。
“姜公子坐下喝口茶吧。”
待他们离去后不久,我张口说道。
“我答应你,只不过有一个条件。”
“李娘子请讲。”
“赶在明年上元佳节前,沈家灭门,一个不留。”
姜思渊撇去茶里的浮沫,闻言,笑了笑,“没问题。”
“那还请夫人早日着手自己的嫁衣,三日后,我来迎夫人过门。”
“怎会如此急。”三天的时间就算一刻不停,我也未必绣的完,只得麻烦绣庄上的姐妹劳心费力。
“无他,是我等的太久,不愿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