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不存》 第1章 在线阅读
整片树林笼罩在薄薄的乳色雾霭之中，除了偶尔传来几滴啪啪的滴水声和凄厉的鸟啼，余者万籁俱静。
树隙之间的天空在雾色中越发显得辽远，无尽的虚空被涂抹上了几片黯淡的云团。日头早已经下山了。
哗，哗，哗哗哗，林子深处突然响起了一串脚步声。林地上全是厚厚的落叶和枯木，人走在其中，整个小腿都会被陷进去，抬起腿来行走，就会搅动积叶，发出刺耳的哗哗声。
一团黑影由远而近地慢慢走来，衣服似乎挂在了一根刺藤上，他奋力一挣，牵动着刺藤剧烈地摇晃，嘶地一声，衣衫撕裂，他失去平衡，身子往前急窜出去，不想脚下是个土坎，几个趔趄，滚在落叶中。
那黑影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从背篓中取出一把镰刀，几刀下去，把刺藤砍了个稀烂。
从此以后，噼噼啪啪之声开始不绝于耳，那人挥动镰刀一直砍出了林子。
越往上走，由松树、槐木、枫以及耐冬组成的林木越稀，杜鹃、玉兰、爬山虎、刺藤、蛇藤和悬钩子藤组成的灌木丛越密集。
那人气喘吁吁，靠在一株杨树上，边用脏污的衣袖擦汗，边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山顶。
山顶是一块几十见方的大青岩，光滑得可以照见天上的飞鸟。但不知何年何月，从岩石与山体的接缝处冒出了两棵树，弯弯曲曲地长到岩面后便傲然伸展了躯干直而粗地升向了天空。
一棵枫树，一棵山核桃，一红一绿，交相辉映，把大青岩染得像图画中的一样。到了秋天，枫叶红得滴血，在山风雾霭中夸耀地舞动着，而它的邻居则被累累的果实压弯了枝条，不时要舒展抖动一下，啪啪啪，几个核桃就落在了大青岩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个时候，山下的村庄就会有人来采集果实，等背着满满一背篓核桃下山的时候，会顺便砍一枝条红叶，拿回家挂在门边，以表达欢乐吉祥、日子红火。
今天的大青岩迎来了入秋后第一个采集客。他是个四十多岁的瘦削男子，一块青布包着头以防棘刺扎伤头皮，脸色黄黑，稀疏的胡须爬满了腮唇，此刻已经满脸是汗，张着嘴直喘气。
他好不容易钻出林子，透过雾霭，就看见了模糊的红影。那红影占据了整片山岗，在山风的吹拂下，哗哗作响。相比之下，那棵核桃树要小得多，完全被枫树笼罩。
砍开了一片刺藤，呱地一声，一只黑色的老鸦扑棱棱飞起来，消失在了雾色中。
采集客呸了一声，踉踉跄跄地跨过几块乱石，抓着老藤，爬上了大青岩。刹那间，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吹得他遍体生凉，汗水立刻干了，一颗核桃啪地落在了他脚下。
他放下背篓，先挨个把岩面上散落的核桃捡了。当捡到枫树下时，他的动作突然僵硬起来，呆呆地盯着岩面。
光滑可鉴的岩面上倒映出他自己的身影，在他身影的旁边，竟然还有个人影子在红叶间摇晃。
他慢慢地站起来，抬头向枫树上看去。
雾霭一团团地飘来，山下大人呼唤淘气小儿吃饭的声音清晰地传了上来。
啪啪，山核桃树在风中不断地抖落果实。
采集客的眼睛瞪大，突然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叫喊，扔了背篓就冲下了大青岩，在灌木丛中连滚带爬，快得像只兔子，晃眼就消失在树林中。
在枫树的一根枝桠上，悬挂着一具摇晃着的尸体。
尸体衣衫已成了碎缕，露出了腊肉般的干瘪皮肤，面部被乌鸦或者其它鸟类啄得稀烂，森森白骨连带着欲落不落的几片黑硬面皮，眼眶处原本是眼珠的地方变成了两个黑洞，没了嘴唇的白色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一起，不时有黑色的小虫子从牙缝中钻进钻出。肚腹以下的部分已经消失，兴许是被野狗啃食掉了。
干尸的脖子上勒着一根老藤，整个身子轻飘飘地在空中摆动，不时有红叶从它身边落下，天光云影从岩面上流过，偶尔的一线阳光钻破雾霭射下来，快速地从它身上划过，它身上某处竟然闪现出了一点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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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芭蕉叶上，又飞溅向窗棂，噗，噗，噗噗，糊纸湿了一大片。你如果轻轻地伸出食指尖或者舌尖，就可把它捅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