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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米人》免费阅读最新章节更新[男频小说]

时间:2025-12-21 17:41:01作者:张桂芝

《江米人》是张桂芝倾注很多心血完成的一部小说,在本文中所塑造的人物王清明张桂芝很成功,圈粉不少读者,《江米人》第9章扶贫10092字内容介绍:王清明家的这头毛驴,是在去年王楼村搞精准扶贫时,在村委的支持下用争取来的救扶款买回家的。这年惊蛰前......

江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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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米人》在线阅读

《江米人》 第9章扶贫10092字 在线阅读

王清明家的这头毛驴,是在去年王楼村搞精准扶贫时,在村委的支持下用争取来的救扶款买回家的。

这年惊蛰前的一天早晨,王清明带着黑黑和金毛参加邻县的一个庙会,正在展示自己的江米人时,老伴张桂芝打了他的手机,气呼呼道:“出去快一个月了,这家还要不要?”王清明一听语气不对,忙问:“啥事儿?有话慢慢说!”

张桂芝并未细致解释,仍怒气冲冲道:“俺一个屋里的人,在家忍气受怨遭人欺负,要再不来,就永远不要回来了!”说着,挂了电话。

多年来形成的习惯,王清明外出去卖江米人,往往立冬前后外出,春节前回来。在家简单过个年,初五前又要外出,清明节前回来。一年中剩下的时间里,农忙时就在家忙活田地家务,农闲了就在周边一带活动。之所以在清明节前要回来,一是为了要在清明节这天给先人和师傅上坟,再就是要忙活春耕春种等农事。而现在惊蛰未过,离清明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老伴却打来了电话,语气急躁,却又不说出任何理由,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顾不得多想,赶忙收拾江米人家什,急匆匆往家赶去。

启蛰前几天,天气已经开始转暖,鲁西南下了一场小雨,田地里的麦苗更加地青绿,向阳堤坡的枯草间冒出了一些青草的嫩芽,路两旁树木灌丛的枝条泛出鲜亮的活色,杏树、桃树的枝头,有的缀满了粉红的花蕾,有的已经含苞待放。而作为春天使者的柳树,几乎所有的枝条不知不觉抽出了绿丝,正在春风中曼妙地舞蹈起来了。

王清明想着张桂芝打来的奇怪电话,无心情欣赏这些景色,一路骑车往家赶。腿脚不好,又年纪大了,他感到劳累疲乏,于是便走一段歇一会儿,直到傍晚才回到家中。

见到王清明,张桂芝激动着抱怨道:“恁可终于来了,要是再不来,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究竟啥事?”王清明一边放置行李一边问。

“扶贫的事!”张桂芝回答,“年前村里就开始动员布置了,现在经常大喇叭喊小喇叭叫,会议一个接着一个开,俺着急嘞!”

“原来是这!”王清明舒了口气,“清起来不说清楚就挂了电话,我的心一直吊着呢!”

“俺不这样,恁能回来?!”张桂芝道,“恁不回来,或者回来晚了,扶贫资金就得不到了。”

“女人家就是沉不住气!”王清明责怪道,“翻来覆去,不就是看上了那点扶贫补助款吗!”

“不是俺沉不住气,是村委实在催得紧!”张桂芝解释说,“镇里派来了工作组,已在喇叭里通知几遍了,王永全还亲自找到咱家,说这是大事儿,谁不回来参与就说明不支持,分发扶贫资金时也不给考虑。”

关于这次扶贫,王清明是知道一些的,去年深秋就有人议论此事,但他当时并没太在意。今年春节过后,王清明外出期间看到,不少的村庄挂起了标语,村委大院的墙上刷上了口号,几乎所有乡镇在主要路段和显要位置,也以多种方式做起了宣传。他推测,这次扶贫不同于以往,看来上层领导是真的下了决心,而且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我这次外出,也看到听到了不少,这回不像以前那样刮刮风打打雷就能结束的。”王清明说,“发放扶助款是很严肃的事儿,上级派来了工作组指导监督,不是村支书和村长说给谁就给谁。”

“俺是个女人,心里没底。”张桂芝继续说,“恁外出这段时间,村里开了好几次会,王永全说每家每户必须都有人参加,否则后果自负,俺也参加了几次。第一次开会是王永全操持的,镇上工作组也来了,主要是研究扶贫补贴,包括要给谁家补助、补什么等等。工作组的头头说,这次扶贫工作与以往不一样,讲求的是‘精准’,不能像以前那样搞大糊弄。”说到这儿,张桂芝喘息片刻,又道,“大会开了整整一天,各家各户的代表都发了言,恁不在家我就说了,大家各有各的想法,整个会场嚷嚷成一片。有几家意见不同,相互攻击差点打起架来,要不是工作组和村委及时制止,会议就真的乱了套了。”

“大家都嚷嚷的啥?”王清明点上一锅烟问。

“说啥的都有,比如针对扶贫补助,开始有人说,家里有车有房的不能补,有人却提出了意见,说虽然有的家庭无车无房,可并不能说明他家没有存款啊;有人反驳说存款都是私密的,有没有存款谁又能弄得清?这时又有人站起来讲,存不存款可以到银行去查,谁知这人话一出立即又有人反对,说以自己的名字存到银行当然可以查,以别人的名字存入又怎能查得到?再说了,农村人不像城里人那样有保险柜,也没有到银行存款的习惯,有了钱就到处乱藏,如果藏到墙缝里、粮囤中或塞到破烂衣服里,外人又哪能知道得清?再说农村人好哭穷,个人不说出来,究竟有多少确实难统计……”

“当时会上恁说了啥?”王清明打断老伴的絮叨。

“嗨,一提起这事儿俺就来气!”张桂芝愤愤道,“当时会上各家都发了言,我也想为咱家多争取好处,就提出咱家多年来条件就差,特别是恁那条撇拉腿跟了一辈了,种田不能出力,走路又不利索,出去卖江米人也挣不了几个钱,这样的条件理应得到补助的,可俺的话还没说完,王清河便打断了俺,说娘们家不要瞎白话,要说就让你家男人来说,又说你家的情况村里人谁不清楚,要说以前你家穷这倒不假,可后来儿女都成了家,也能外出打工挣钱了,再向村委伸手就说不过去了……”

“其他人有啥看法?”王清明继续问。

张桂芝道:“王清河这么一说,人群立即就嚷嚷开了,有人说你卖江米人能挣钱,儿子儿媳打工能挣钱,将来考上大学的孙子也能挣钱,这样的家庭算不上贫困户,是不符合补助条件的……”

王清明没有说话,边听老伴絮叨边想着心事。张桂芝又说:“王清河是支书,村里有一帮人附和他。不过,也有一些人帮咱说话的!”

王清明是个要面子的人,紧皱着眉头问:“哪些人帮咱家说话了?都说的啥?”

“当时武木匠、唐焗匠、仝铁匠父子、李保银父子和葛家父子仨等都在场,他们都先后发了言。武木匠说,江米人就是小生意小买卖,再说现在没有多少人喜爱这手艺了,挣不了几个钱……仝铁匠说,谁说不是嘞,俺打铁的和江米人一样,越干越没前景,能挣个吃喝就不错啦……李保银也说,俺和清明熟,知道他卖江米人多半是为了个人喜爱,靠此赚钱发财却是很难的事儿。”张桂芝边回忆边说,“唐焗匠当时也发了言,说大家不是羡慕王清明家的孙子考上了大学吗,可现在的大学和以前不一样了,上大学都得自费,家庭每年没个几万元是供不起学生的……葛存义也说,有人眼红王永福王永凤到沿海打工赚了钱,俺可是去过沿海城市打过工的,自然懂得打工的难处,城里的钱并不是丢在路上让人捡的,不在外装孙子拼命干活,钱哪能挣到自己手……”

王清明抬了一下眼皮问:“那陶行善和王清田呢,他们可是村里的明白人,又是咋说的?”

“陶行善和王清田开始也替咱家说话了,意思和刚才的几个说得差不离,可他们的意见也没被采纳,看王清河固执强势,后来便不说话了。”张桂芝继续回忆道,“他们都是明白人,大概认为这是村委和工作组定下的事儿,说了白说还不如不说,否则不仅丢了面子,弄不好还会得罪人。”

王清明的眉头再次皱起,吸烟的火光一闪一闪,烟叶在烟锅里吱吱作响,烟雾在房屋里越聚越多,房间里充斥着浓烈呛人的烟草味。

“唉,恁不在家,俺毕竟是女人,说话没分量,王清河和他儿子不听俺讲,俺又气又急,心当时就乱了。”张桂芝幽怨地唠叨着,“俺是想明白了,屋里的人,尽量少掺和外头人的事儿。这次会后,村里又开了几次会,俺虽然也参加了,却只是光听不说话……但是,俺一直不甘心,听说这次精准扶贫与以往不同,补助的资金多,如果恁不回来申请,恐怕是得不到的……”

“我现在回来了,下面的事儿就由俺来问。”王清明安慰老伴说,“可话说回来,王清河说得也不无道理,这次精准扶贫,咱们能申请补助些更好,不被补助咱也不能有怨言……”

外出一个来月了,王清明在家中里外看了看,一切都感到既熟悉又陌生。晚上王真和娟娟下学回来,见到他很是亲热,围着这个一句“爷爷”那个一句“姥爷”地问个不停。他尽管劳累却感到一种天伦之乐。晚餐张桂芝多炒了个菜,又为王清明热了壶酒。吃过饭喂过牲口,又安顿好孙女外孙女入睡后,张桂芝便催促王清明早点休息。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虽然老夫老妻了,但毕竟分别了一个多月,又见到老伴,王清明还是有种隐隐的冲动,上了床凑近老伴,刚想亲热一下时,村里的大喇叭却响了起来,是王永全的声音,他又通过喇叭下达通知了。

本来就对王永全没有好印象,再加上心里牵挂着扶贫的事儿,王永全在大喇叭里这么一喊,王清明心中很是烦恼,刚刚涌动起的冲动一下子便没了。

王永全今晚大喇叭中的喊话内容,是通知各家户主要到村委开会,男爷们不在的,可由当家的女人来代替,当然,男人女人也可都来。他还通知说,这次会议的内容,是要宣布首批精准扶贫对象,家里不来人或无理取闹的,将被取消名额或者推到下一批。

村庄的夜晚渐趋寂静,王永全的声音沙哑却响亮,他连续广播了几遍。心情烦躁的王清明,那点久别后的冲动消失得一干二净,有些气不过地骂了几句。张桂芝也有些扫兴地叹了口气。

对这次会议,王清明决定和张桂芝一块参加。他们来到街上时,看到其他农户的人也陆续走出家门,大家先是来到大街小巷,接着又三三两两向村委而去。一些人边走边抱怨,嘴里骂骂咧咧,也有一些人说着兴奋的话,大概幻想着能有好事发生。

春节过后,外出的打工者早已出去。离得近的可以回家处理事务,走得远的却不可能再回来,遇到村里和亲戚家生老病死这类大事儿,以及遇到像扶贫之类的村务,往往委托家人参与处理。这次精准扶贫会议要确定救抚对象,大家自知重要,每家每户都来了人。王楼村是大村,每户来上一人已不是少数,更何况有的家庭来了两人甚至多人,没有多久,村委大院已站满了人。

王清明夫妇来到会场,在中间一处地方坐下。王清明悄悄扫了一圈,看到干娘五奶奶和平时几个要好的老汉都来了,只是王清田和陶行善,两人有些尴尬地坐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尽管村中的红白喜事他们都出头露面,但那是民间,在类似今天这样的官方场合,他们往往表现低调。

王清明春节过后就外出了,一个来月没有与大家见面,现在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让大家很是惊喜,不少人聚拢过来问候,相互传递着烟卷,并且一边吸烟一边谈论着关心的话题。寒暄过后,李保银问:“扶贫就扶贫呗,可为啥这次叫精准扶贫呢?”仝铁匠说:“我知道的不比恁多,俺的理解,大概就是谁家贫困就扶持谁家吧。”蒋荣水不以为然地说:“政府几十年前就开始扶贫了,曹南县是个老贫困县,邵安镇也是老贫困镇,咱王楼村也是老贫困村,可是年年搞脱贫,就是年年不能脱贫啊。”唐焗匠说:“以前的就甭提了,事实摆在那里,大家清楚得很嘞!”又接着说,“我认为精准二字非常重要,因为它意味着认真,××说过,天下的事儿就怕认真二字,一认真起来,或许贫困就真的能给精准掉了呢。”蒋荣水撇了撇嘴道:“我看难,据说全国有贫困人口好几千万,各地有各地的情况,各家有各家的困难,脱贫三十多年了都没办成的事儿,这次说说就能办得成?”

王清明开始没说话,只是支着耳朵听。受到大家的启发,他也发表见解道:“这段时间,俺也捉摸着精准扶贫的事儿,感觉这次与以往大不相同。比方说,从声势上讲,这次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而且俺还听说,这次上面真的拨付了很多救扶资金,要从多个方面多种方式来解决贫困问题。”武木匠接过他的话说:“我也感觉这次与以往大不一样嘞。”又进一步道:“前段时间,俺家二宝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摞宣传资料,都是关于精准扶贫的,说这次脱贫坚持什么分类施策、因人因地施策,意思大概就是说得什么病吃什么药,还说对贫困户要通过易地搬迁安置一批,通过生态保护脱贫一批,通过教育扶贫脱贫一批,通过低保政策兜底一批,等等。总之,这次上级决心很大,配套政策方法更细,而且做不好的还要追责嘞!”

主席台上的王清河见下面嘈杂一片,有些气恼,对着麦克风用嘴吹了吹,又用严厉的眼神扫了几下会议,大家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这时,两位陌生人一前一后走上主席台。他们穿戴整洁,手里拎着文件包,只是精神上有些憔悴。王清河向来人点了点头,微笑着欠了欠屁股,来人在他身旁分两边坐下。王清明感到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叫不起名字。

台上的王清河开始讲话:“大家安静啦,安静啦!”又说,“今天晚上的会议,要宣布第一批精准扶贫对象名单……大家听清了,这是第一批,没排上号的,今后还有机会,希望大家不要着急,更不能有情绪。”说完,扫视一眼会场,又道,“这些意见,都是在镇工作组的指导下完成的……为确保救抚资金准确发放,工作组领导多方调查了解情况,经常挑灯夜战工作,就说今天吧,为了研究最终帮扶名单,工作组刘组长等人,到现在晚饭还没顾得吃……”

大家认真听着,可当王清河说到工作组到现在晚饭还没吃时,人群里嘘声一片。也难怪有人有异议,以前的领导下来,经常被村委招待着大吃二喝,有时喝得醉醺醺不成样子,离开时还顺手拿些土产品,长而久之,在大家心中形成了不好印象。这几年通过整顿,干部的作风转变很多,吃拿卡要的现象明显减少,但大家的印象还一时难以改变,就拿今天来说,台上的刘组长等工作组的人,以及以王清河为首的村委一班人,尽管为了工作还未吃饭,而且个个面容憔悴,有的甚至黑了眼圈,但大家并不是很理解。

看下面又嗡嗡开了,王清河再次扫视大家,并说道:“工作组确实很劳累,当然,这种辛苦是值得的,对全村进行了细致摸底后,终于划定了扶助对象,确定了救助金额,这为最终实现全部脱贫打下了基础……现在,刘组长等人又亲临指导,大家要以热烈的掌声,对领导的到来表示欢迎,对他们的辛勤付出表示感谢。”说完,看了一眼工作组的领导,并带头鼓掌,台下的人相望了一下,接着也稀稀拉拉地鼓起掌来。

接下是刘组长讲话,他顿了顿嗓子道:“乡亲们,这次精准扶贫活动开展以来,各级政府高度重视,镇抽调专人成立工作组进行指导,俺有幸包组来到咱们王楼村。自去年工作以来,工作组结合实际制定了方案,重在从人和钱两个方面入手,摸透各个家底情况,细化救扶方式,确保救助措施到户到人……”说到这里喝了口水,又接着往下讲,“做好这项工作,因户施策是关键,为了确保资金到户,在工作组的指导下,村委做了大量工作,多次开会研究方案,现在,终于将第一批帮扶名单确定了下来……”

下面的环节,由村长王永全宣读被救抚家庭和人员名单。第一批包括五保户、低保户和其他特殊情况的家庭,每户都从户情出发确定救助数额,而且根据贫困原因,按一户一策要求制定针对性的帮扶计划。计划制定得很细,包括资金如何去用,都进行了具体要求。

村里的五保户中,第一个被帮扶的是五奶奶。五奶奶无儿无女,现在她又年纪大了,虽然生活还能自理,但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理应排在帮扶的首位。对他的帮扶,主要是给予资金救助,方式是按月补助。

被帮扶的低保户中,李保银家庭是其中之一。工作组决定救助其家庭资金五千元,但这五千块元不能乱花,主要是根据李保银会喂养牲口的特点,要求他家买些牛羊或其他牲口来喂养,而且对喂养和收入情况,要进行动态跟踪并定期上报。

在故道河滩居住的蒋荣水和四拐,这次也是被重点帮扶的对象。在河滩里居住不安全,以前的几届政府,也曾为他们搬离河滩做了努力,却没能彻底解决问题。这次精准扶贫,县里进行了统一布置,镇工作组也下到各村进行指导,在调查摸底的基础上拨付专款,各相关村庄都要设法在大堤外建立新居所,并协调解决耕地等问题。为能让蒋荣水和四拐搬出来,村委在工作组指导下做了规划,决定在原龙王庙的遗址上建两套新房,配备日常生活所需要的简易设施……

主席台上,村长王永全继续念着被救扶的农户,被念到的人家皆大欢喜,没被读到名字的就有些失落。落选的人有的想不通,质问没被选择的原因。工作组刘组长解释了一番,并安慰说,这是第一批帮扶,今后根据情况发展,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总之按照上级目标要求,确保三年内全村都要消除贫穷……但是有些人家仍不买账,说着怪话发泄着不满。工作组都是外来人,刘组长看形势有些混乱,又望了望支书王清河,希望他能出面控制局面。

这次精准扶贫工作,上面派来了以刘组长为首的工作组。刘组长是个细致的人,做事非常认真,对有些问题插手过多,这引起了王清河的不满。刚才会场上大家发泄不满时,王清河没有吭声,心想这下看刘组长如何灭火。现在场面混乱,刘组长求救般地望向他时,他的心里有种满足的感觉,他故意咳嗽了一声,看着下面乱嚷嚷的会场,观察着究竟是哪家的哪些人不讲规矩。忽然,他将拳头狠狠地往桌面上一擂,话筒被震得跳了一下,又落下时歪倒了,刘组长更加惊慌了,小心翼翼地将话筒扶正。台下的人群也立即停止了喧嚣,抻着脖子看主席台上的王清河如何表现。

王清河虎着脸说:“大家不要为难刘组长,我是村支书,有啥意见和不满冲俺来!”又说:“台上开大会,台下开小会,成啥样子?有意见的站起来说嘛!”说完,再次威严地扫视了众人。

台下鸦雀无声,刚才还乱哄哄的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王清河又说:“俺可是丑话说在前头,给机会不说,却在下面瞎说;当面不说,却在背后乱说,谁再这样,别怪俺不客气!”

一场会间小小的风波,就这样被平息了。精准扶贫的第一批扶持名单,也这样在闹嚷嚷中确定了下来。

在这次帮扶会议之前,也有一些人家写了书面申请却没有被批,比如葛存义,他在媳妇刘莲花的鼓动下,想学习其他乡镇的人家开淘宝店,尝试在网上做电商。开淘宝店需要一定的资金支持,夫妇开始想贷款,可贷款需要抵押,家里又没啥值钱的便没贷成。这次精准扶贫政策启动后,夫妇仿佛看到了希望,谁知当两人一起找到王清河后,当即就被否决了。王清河晃着他们的申请嘲讽道:“亏你们小两口想得出,咱们村贫困落后了多少代了,有那么多贫困的人家和脱贫的项目要解决,你们却来申请开什么网店搞洋玩意么,真是笑话!”刘莲花说:“叔,附近乡镇的一些人家开了网店赚了钱,成了远近闻名的淘宝村,俺们年轻,咱这里的土特产也不错,只要有资金扶持,也能开网店赚钱的!”王清河头一别,不屑道:“俺过的桥比你们走的路多,哪些是正规项目,哪些是眼前浮云,俺都一清二楚嘞!话说回来,许多正事还没解决,如果帮扶了你们,赚不到钱救扶资金打了水漂咋办?恁家的光景俺不是不知道,如果帮扶款打了水漂,恁家用啥来还?把恁家的院子卖了也抵不了债嘞!”一番话,把葛存义小夫妇说得灰头灰脸,开网店的事也只好作罢。

还有一些农户,比如武木匠家,长子武大宝通过努力考上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又考上北京某政府机构的公务员。有了固定工作,老是租房住不是办法,再说老大不小了也到了婚配年龄,可介绍的几个女友一听说他没有房子便都拜拜了。可话说回来,北京的房子涨成了天价,想买套房子又谈何容易?为了资助儿子买房,武木匠把多年的积蓄拿了出来,又向亲戚朋友借了二十多万,这样才给大宝交了首付贷款买了个小户型,大宝也顺利找到了女友并把婚给结了……小儿子二宝虽然没有像他哥一样考上大学,武木匠却也托关系找门子,为他在县城的一家合资企业找了工作,现在也到了成家的年龄。可在给他说媳妇时,女方也要求在县城要有车有房。为大儿子买房借遍了债,还哪有钱来给小儿子操设房车!武木匠夫妇为两个儿子的事着急上火,可谁能理解这种苦衷呢——在外人眼中,武家一个儿子在北京工作,另一个儿子在县城上班,要说家里贫困,估计没有多少人会相信。因此在这次申请扶贫金中,夫妇根本没抱任何希望。

在宣读的帮扶人员名单中,王清明也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开始有些喜出望外。不过,当听到对他家帮扶的原因和方式时,却有些哭笑不得了——根据上级脱贫要精准的精神,经村委研究和工作组同意,决定针对王清明腿部残疾的实际,帮扶他家二千元现金,但帮扶款要买一头驴,平时把驴作腿脚使用,劳动时用来做劳力。

上面有要求,王清明家不得不执行。不久,在村会计黄学文的监督下,王清明到本县一处较大的牲口市场,精挑细选了一头快要成年的叫驴。驴买回来后,王清明像照看宝贝一样喂养着。可就在今年麦口劳动时,这头驴在村头过桥时不幸把腿给崴了,庆幸的是在陶行善的医治后,伤腿恢复得还不错,到了秋季石膏取下后已能走路了,只是还不能放心地让它干重活。

去镇上回来的路上,王清明发现毛驴的腿走路不对劲,观察后初步判断,原先那条断腿再次受了损伤。他有些懊悔,不该草率地把它带出来,更不应该让它负重去拉地排车。可事已如此后悔也没用,只有想办法补救了。

于是,王清明先是把车子停下,给毛驴解了套松了绳。接着,他把自己的毛巾撕成两半,将毛驴的伤腿缠绕了几圈包扎。现在到家还有一半的路,而且地排车上还有不少的物品,但他再也不敢使用这头驴了。他自己的腿脚也不好,让老伴拉着地排车在前面走,自己牵着毛驴在后面跟,遇到斜坡或坑洼难走的路时,便帮着在车后推上一把。

入冬以后,白天越来越短了,回到家时天暗了下来。已出去多半天,家里的牲口都饿了,一进入院子,畜牲们便一个接一个地叫唤起来。黑黑和金毛看见主人回来,表现得特别激动,黑黑“呜呜”地叫着,用习惯性的动作亲热地蹭着王清明的裤脚,而金毛也兴奋地晃动着脖子上的铃铛。

王清明将毛驴牵到东屋圈中,然后拌了饲料去喂它。毛驴实在饿了,见到主人弄来的草料,似乎忘记了腿的疼痛,兴奋地叫着并打着圈圈。在喂完老牛和其他牲口后,王清明又带着毛驴去见陶行善。

张桂芝去厨房做晚饭,今晚特地多炒了几个菜。在丈夫面前,她尽管时常诉说些委屈,而且还会闹些小情绪,但从内心里来说,她对丈夫还是非常尊重的,丈夫的形象在她心目中始终高大着。平时生活中,她能体会得到丈夫的喜怒哀乐,甚至丈夫一点细小的变化都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对这个家经营了多年,她对生活也有了较深的感悟,认识到人生虽然不易,但对生活的态度却极其重要——不是吗,对待生活,人若乐观了,生活也会变得乐观;人若烦心了,生活也会因此而让人烦心……而且她也深刻体会到,生活是需要用心经营的,生活中的喜怒哀乐,要通过许许多多的细节来体现。今天丈夫因接到孙子的电话而兴奋,多炒几个菜让他喝两口,他肯定会更加高兴的。

饭菜快要准备完毕时,王清明牵着毛驴回来了,边拴驴缰绳边对张桂芝说:“行善给看了,说没大妨碍,但平时要注意休息和保暖。”又说:“行善也说,毛驴和人一样,胳膊腿断过后,就不能再出大力了。”

来到堂屋,看到饭桌上自己喜爱吃的香喷喷的饭菜,王清明心里高兴,脸上的皱纹松弛下来。从床下翻出瓶白酒来,边拧瓶盖边对老伴道:“你炒了这么好吃的菜,我不喝上几口对不起恁的手艺!”

“想喝就喝,咋那么多口舌!”张桂芝嗔了老伴一眼。

王清明在饭桌前坐下,倒了一杯酒,同时也给张桂芝倒了半杯,感慨道:“年老了越发感觉到,这家没有恁不行嘞!”又说,“我知道恁平时不喝酒,但这酒是女婿过年时孝敬咱的,是上等的好酒,恁陪着俺来口吧!”

“来口就来口!”张桂芝出乎寻常的豪爽,抓起酒杯真的干了一口,哪知她实在禁不住酒的辣,一副痛苦的表情道,“哎呀老头子,恁又骗俺嘞!”

王清明呵呵地笑:“女人就是女人,不知道这酒正因为苦、因为辣,才有味道嘞!”

张桂芝不想和他理论,撇了撇嘴说:“恁也少喝点儿,毕竟年纪大了,再说明天还要拉秸秆,身体要紧啊!”

晚饭过后,王清明没有休息,他又来到西屋,趁着醉意又钻研起江米人来。今天他要做的仍然是凤鸟——这段时间,虽然不断琢磨着,却一直不满意,总觉缺了点什么。此时微醺的他坐在桌前,思绪翻涌着,一只只像野鸡样的鸟在眼前飞来飞去。突然,他的脑海里出现一道亮光,似乎有了醍醐灌顶般的醒悟,理想中的凤鸟形象清晰起来,于是不敢怠慢,立即动手制作起来……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次摸索试探,一套栩栩如生的凤鸟便呈现于桌面了——有的在觅食,有的在打斗,有的在展翅高飞,有的在啾啾鸣叫,每一只都五彩斑斓、活灵活现,而且比以前所有的都更加形象、更加灵动、更加漂亮、更加的富有神韵……

醉意渐消的王清明,看着这套完整灵动的凤鸟造型时,长长地舒了口气,而且越看越惊喜,竟然差点叫出声来——甚至他有点不相信,这竟然出自刚才的自己之手……惊喜之余,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于是便高声唱将起来:

一驾云头三千里,三驾云头够九千呢

云头展够好几展,也跟咱凡人走几年

恁看他拨开云头来看,两眼不住地四下观

往东看到东洋大海啦,往南看到洛伽山哎

……

主人高兴,黑黑和金毛也兴奋起来,眼睛流转着亮光,围着主人转圈儿,王清明顺手抓起食物犒赏它们。这样一直到了鸡叫头遍,王清明才回屋休息。

第二天清晨,王清明起床后来到庭院里,刚要清扫院子时,突然听到西屋房里有打斗的声音,而且不时有黑黑的狂吠声和金毛的咆哮声。王清明停下手中的活计急步走向西屋,快到门口时,忽见一只灰褐色的小动物,惊慌失措地从门框的缝隙里冲了出来,身子如影子般缥缈灵活,倏地从他的脚下逃跑了。而“呜呜”叫着的黑黑,也冲出屋子在后面紧追不舍。

王清明这才看清,那灰褐色的小东西原来是只黄鼠狼,嘴里叨着一只昨晚他制作的凤鸟江米人,正在前方忽左忽右地跑,黑黑在后面忽左忽右地追。然而这只黄鼠狼太灵活了,而且有意挑逗黑黑似的,顺着墙根跑,左拐右拐,忽快忽慢,转眼钻进拐角的旮旯里。黑黑扒抓了几下,终没能将其捉住,有些失望地反身跑向王清明,趴在主人的脚下沮丧地喘粗气。

王清明的心急速地跳着,对刚才朦胧中发生的一切,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仿佛一切都在梦幻之中。他颤抖着手安慰抚摸了几下黑黑,接着摸出烟袋锅装上烟叶,哆嗦着点燃了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江米人

江米人

作者:张桂芝类型:都市状态:连载中

老艺人王清明的一生,展现了民间江米人艺术的兴衰与传统手艺人的坚守。小说既呈现了民间艺术的独特魅力,又深刻反映了社会变迁对传统文化的冲击,最终呼吁重视与保护民间非物质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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